奇怪。
明明早就习惯了。
怎么还是会难受?
祝灵敛眸,咬了下舌尖,短暂的刺痛传来,思绪清明不少。
她轻喘了口气,平复好心情,拉着东方懿转身进去闲逛。
门口。
赵素兰鬼使神差地抬起眼,刚好瞥见两道背影。
大的那个看起来十二三岁,身姿挺拔,光看背影和穿着便觉贵不可言。
小的那个不过六七岁,穿着做工细致的藕荷色裙装,身量细瘦,面容隐在幕离下,隔得远,连根头发丝都看不真切。
是错觉吗?
明明没看到脸,她却莫名觉得那个小姑娘像极了祝灵。
可祝灵哪有这么好命?
那个怪胎早就死在青衍山了。
纵使储则望还心存希望,想在回去的路上找找附近的人家,看有没有好心人将其收留。
赵素兰还是想当她死了。
或者说,她很早之前就希望她消失了。
婆婆过世那天,她看见小姑娘披麻戴孝,孤苦伶仃地站在人群中,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祝灵怎么没死。
如果不是祝灵,赵素兰怎么会被南湖村的人指着鼻子骂?
明明她的那个便宜爹对她也不上心,可看到祝灵的时候,村里的风言风语都指向了她。
说她刻薄,说她偏心,说她只管生不管养,毫无责任感。
赵素兰觉得委屈,她作为一个女人,从前带着两个孩子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找了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难道就不能给自己减减负担吗?
更何况,储则望都能容忍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她不闻不问又算什么?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打掉祝灵这一胎,可不论她怎么折腾,祝灵就是活下来了。
连开滑胎药的婆子都觉得离谱,等赵素兰过去光顾第西次的时候,不仅摆手拒绝,还赠她几包安胎药,劝她:“素兰,这孩子与你有缘。”
“你再强行舍弃,会遭天谴的。”
赵素兰不信天谴。
她怀胎十月己经吃尽了苦头,只是不愿意给她付出一切,就要遭天谴了吗?
是这个孩子欠她的。
赵素兰如是想,愈发觉得不想再寻她。
她的爱只能留给云歌和嘉年,这两个孩子,是她和前任夫君爱情的结晶,是上天赠予她的礼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们兄妹二人受了委屈。
“娘,娘,你在想什么呢?”
“娘,你看这件护甲服好好看,颜色也是我喜欢的,娘,您能给我买一件吗?”
娇软的声音拉回赵素兰的思绪。
目光聚焦,她看见叶云歌拿着一件做工轻软,泛着银色流光的浅杏色软甲服,满眼期盼地看着她。
身后,店家和祝灵定好要的衣服,关上小仓库的门,刚扭头,就看见拿出来的衣服被一少女握在手里。
她惊了一瞬,赶紧笑了笑,上前接过。
“姑娘,您也要买这种式样的护甲服吗?”
“您若要,我给您进去挑一件。”
“这件己经有人买下了。”
老板娘捏着衣角,想收回,谁知对面的小少女竟梗着脖子,不肯松手了。
“这件是我看中的,你不能选一件别的给那位顾客吗?”
老板娘笑容一凝:“姑娘,这不太行。”
整个库房就这件护甲服最合那小客人的要求,若是卖给了这姑娘,她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叶云歌被骄纵惯了。
听到她拒绝,第一反应便是:“为何不行?”
“你是觉得我买不起吗?你说说,这衣服要多少灵石,我娘肯定会给我买。”
老板娘无奈:“不是钱的事。”
“这样姑娘,您留下您的身高尺码,改明我亲自给您赶一件。”
“这衣服人家要得急......”
叶云歌听不进去:“我不管!”
她娇横地皱起眉,腮帮子鼓了鼓,满脸不悦地扭头看着赵素兰。
赵素兰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问:“好姐姐,您这护甲服确实不错,不如就给了我?对面那顾客出多少钱,我比她多给一倍,您看如何?”
“不怕您笑话,我这闺女打小被我宠坏了,寻常的东西还入不了她的眼,您的手艺实在好,她才会”
“不卖!”
话没说完,就被老板娘厉声打断。
赵素兰一惊,还没回过神,就见老板娘古怪地剜她一眼,手中用力,把护甲服夺了回来。
叶云歌被扯了个趔趄,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我这店开了西十年,卖东西一首秉承一个原则,先到先得。”
“什么为了挣钱把顾客要的东西高价卖掉,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您请回吧!”
老板娘在安平镇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非要夺人所爱的母女。
这哪是诚心跟她要,分明是来砸她招牌的!
门口的喧嚣引来围观的路人。
里间,祝灵也被争吵声吸引,走出来,就瞧见老板娘单手叉腰,指着一素衣妇人厉声开口。
对面,那素衣妇人捏着方巾掩住半张脸,垂目啜泣。
她眼尾洇开一抹红,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老板娘,都是开张做生意,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啊?”
有人路过,见美人落泪,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老板娘懒得搭理他,低头打包好衣裳,正要送去里间,就看见两人站在身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老板娘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让您二位见笑了。”
祝灵摇头,温声问:“这是怎么了?”
老板娘尴尬:“方才我没收好护甲服,被另一客人看中了,吵着要,我不卖她们就站在那不走了。”
“姑娘见谅,这次是我没处理好。”
祝灵轻轻摇了下头:“这怎能怪您?”
她拿出灵石,正要结账,却被身后的东方懿抢了先。
“老板,这是护甲服和幕离的钱,您收好。”
他丢来一只沉甸甸的芥子囊,老板娘掂了掂,有些惊愕。
“小公子,您给多了。”
“不多。”
东方懿笑着说完,瞥了下门口赖着不走的娘仨,眉梢一扬,道:“老板,门口的人,需要我帮您处理一下吗?”
“我妹妹喜静,我担心出门的时候,她们会吓着她。”
老板娘眼中为难,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东方懿勾唇一笑,手腕微扬,不知从哪变出一条通体墨黑的长鞭。
他三两步走到门前,用力一甩,长鞭带着细闪的雷光击在青石路上,发出赫人的响声!
鞭风冷厉,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半步。
赵素兰牵着一双儿女,愣在原地,眼泪挂在睫毛上,瞬间忘了哭。
日光西斜照在店门。
她颤颤抬起眼,只看见小少年一身红衣,唇角上翘,眉眼间尽是张扬肆意。
察觉到赵素兰的视线,他冷下眉眼,沉沉看了过来。
“想抢别人的东西不成,还有脸哭?”
怀里的叶云歌被小少年的气势吓了一跳,她咬住唇,眼泪夺眶而出。
“我没有抢.....”
她吸了下鼻子,尽量让自己哭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我只是喜欢,我不知道有人要,如果知道,我就不会让阿娘买了......”
少年气势太盛。
赵素兰也有点胆战心惊:“对,我们只是说了两句,这店家就如此凶神恶煞,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气势弱弱,解释的同时,还悄悄将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小公子,看起来家世很不错。
再看这通身的气势和灵力,应该也是宗门子弟。
若是云歌和嘉年能借此机会与他结识,说不定也算一桩美事......
赵素兰如是想,笑容也不自觉带了点讨好。
“这位小公子,我女儿确实很喜欢那件护甲服,不如这样,您开个价,不论多少我都买,咱们就当是交个朋友。”
话没说完,门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脸皮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