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买护甲服的时候，祝灵还在考虑，到底有没有接这个任务的必要。
“东方懿，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把任务退了？”
两人漫步下山，祝灵捻起一片落叶，悠悠开口。
“不行，”东方懿一脸严肃，“虽说接任务免费，但千鸟堂有时间规定，任务时间开始前三个时辰，要是退了就要上交双倍的罚款。”
“也就是说，现在放弃，咱们一人还要倒交二十块灵石，不划算。”
祝灵道：“也是哦。”
东方懿提醒她：“而且，咱们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任务去的。”
“你忘了吗？咱们是为了跟着师兄......”
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祝灵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此次本就是想去灵犀剑派后山的灵谷看一看，只是刚刚想到阮清栾，她莫名有种抗拒。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不能被情绪左右。
“不过山下有那种特殊的护甲服吗？”
“应该是有的，青云山一带的山谷里妖兽众多，有些妖兽药用价值很高，为了保持妖兽兽爪的完整性，同时保护自己，大家都会买那种软甲服。”
东方懿温声解释。
祝灵挠头。
怎么感觉有点像智商税？
平时的那种法衣和硬护甲也不至于到伤到兽类的地步吧？
祝灵以前被妖兽抓过，那些东西爪子硬的很，轻轻扒拉一下，就会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反正总是会有用处的。”
东方懿读懂她的疑惑，“对了，祝灵，我们一起买吧？”
“安平镇的那几家店，我都储值了很多灵石，一起买的话，会优惠很多。”
“行啊。”
祝灵说完，扭头看东方懿：“对了，你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有伤到哪吗？”
刚刚光顾着走神，才想起来东方懿掉下来的时候没人接他。
奇怪。
以师兄的实力来看，一下接住她们两个完全不在话下。
怎么就任由东方懿摔了呢？
“还好啦，我皮糙肉厚，没有受伤。”
听到她关心自己，东方懿莫名有些欣慰。
他嘿嘿一笑：“倒是你，吊了那么久，会头晕吗？”
祝灵不信，拽过他的手认真看，果然瞧见了一片擦伤。
“我不晕。”
“你的手要处理一下。”
祝灵想起那日还买了金创药，在芥子囊里翻找一瞬，掏出一只浅金色的小瓶子。
她先用术法清理了下伤口上的碎草和泥土，等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地倒上一层粉末。
淡淡的药草香弥漫开。
东方懿低头，看着女孩认真的神色，莫名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真的没事。”
粉末划开，伤口传来隐隐的刺痛。
东方懿垂下眼睫，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祝灵抬眼，琥珀色的眼瞳里泛起点水光。
“抱歉，我连累你了。”
东方懿本还有点气表兄对自己置之不理。
眼下看见祝灵语气软软的和自己道歉，瞳仁里水光盈盈，什么气都消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是男孩子，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东方懿小声说完：“其实我掉下去的时候，很担心你来着，还好我哥接住了你。”
“如果你受伤了，我应该会很歉疚。”
东方懿神色认真，不像在说假话。
祝灵仰脸，盯着他看了一会，收起金创药的小瓶子，好奇道：“东方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明明我们之前只是萍水相逢。”
在黑市看到他的时候，祝灵以为他不怀好意。
现在看来，他应该只是单纯的怕她有危险。
祝灵前世没见过他，今生也想不出两人为何会突然熟悉。
“我也不知道。”
东方懿收手，跟上她的脚步。
“那天路过青衍山的时候，我听见雷声，本是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说实话，当时还没有什么实感，只觉得你有点倒霉，在酒楼看见你的时候，我甚至非常惊讶。”
“然后就是愧疚咯，总觉得当时帮你一下就好了，还好你聪明又厉害，竟然自己就跑出来了。”
东方懿衷心夸赞。
“不过祝灵......”
东方懿轻轻瞥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出声：“他们抛弃你的时候，你不觉得难过吗？”
东方懿和裴砚初，算是宗门里唯二知道她身世的。
祝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觉得，我都习惯了。”
东方懿张大嘴：“可那是你爹娘......”
东方懿从小到大，都很在意父母的想法。
虽然他看着大大咧咧，但要是哪天爹娘真干出丢下他的事，他心底估计会很难过。
甚至，他会记恨。
“爹娘怎么了？他们只是给了我一条命，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他们不喜欢我，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己经死在那里了。”
“这样最好，就当我把命还给他们了。”
祝灵语气洒脱。
但提起的时候，目光还是黯然了一下。
东方懿观察到她一闪而过的失落，清了清嗓：“你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说的对，就当还清了。”
“以后你和他们桥归桥，路归路，我，我哥，还有你师尊，我们才是一家人。”
祝灵“噗”的一下笑出声。
“谁和你是一家人？”
“你姓东方诶，虽然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听说过，东方是世家的头部，随手漏一点财富和资源都能砸死一大片人。”
“我们只是碰巧在青云山遇到，碰巧一起拜师修炼。”
祝灵走得快。
东方懿迈大步伐追上她的脚步。
“为什么不行？”
“你怎么就跟我们碰巧，不跟别人碰巧？这不就是在证明我们有缘吗？”
“再说了，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伙伴，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祝灵，你忘记了吗？是我们两人相融的血液，才打开了那片随身空间。”
东方懿着急忙慌的解释。
祝灵：“可要是我说，你说的那些巧合，很可能是我刻意为之呢？”
东方懿道：“那怎么了？”
“我只会更高兴。”
“祝灵，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午后，橙黄色的日光透过枝桠，撒了一地的斑驳。
沿途，白色的金樱子悄然绽放，微风卷起花香扑鼻而来，馥郁又香甜。
祝灵一面走，一面踩着地上细碎的日光，闷着头，沉默许久。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东方懿举手，正要发誓，就被她按了下去。
“师兄说了，修道者，要注意避谶。”
东方懿赶紧放下手，讨好的凑过去。
“当然是真的，我们东方家的家训就是忠诚守信，你是我认定的朋友，此生此世，我绝不对你撒谎。”
“不熟的人可以。”
他小声补充。
祝灵乐了：“我们才认识几天，就谈上此生此世了。”
东方懿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为了彰显我的决心吗？”
祝灵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小半个钟头，终于到了山脚的铺子。
软甲服在街头的一家店。
店铺看着不大，东西倒是很多。
别致的原木色风格，里面的每一处空间都利用得恰到好处。
祝灵进去，看见了样式不一的防具。
软甲，金盔，珠冠......
放眼过去，琳琅满目，每一件的设计都别出心裁。
祝灵险些看花了眼，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回到店门口，找到那个笑容亲和的大娘。
“大娘，我想买护甲服，用来捕捉灵兽的那种。”
“要软一点的，不要太贵，也不要太便宜，质量做工要好，对了，还要合身......”
祝灵一边提要求，一边比划，看得大娘乐不可支。
“好好好，我给你找。”
“你来我家买护甲服，就是找对人了，我们家的护甲服工艺特别，既能防身，还有夜光的效果，夜里最能吸引灵兽，对了，你需要捕兽笼吗？”
能吸引灵兽？那不成诱饵了？
祝灵清了下嗓：“有没有不夜光的？我喜欢低调点。”
“捕兽笼的话，有那种网格细密一点的吗？网格太松了容易跑出来。”
大娘满口答应：“可以。”
“我要两套哦，麻烦您找找我和他的尺码，不合身我们就不要了。”
祝灵提完要求，去看东方懿。
后者正盯着不远处的那家客栈。
不知瞧见了什么，他眉头紧皱，精致昳丽的脸上写满警惕和防备。
祝灵过去，有些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还没顺着视线看过去，东方懿攥住她的手，猛然往店里一藏。
他随手扯下挂在门口的幕离，盖在祝灵的脑袋上。
祝灵不明所以，只听见一阵说笑声渐近，有人停住脚步，指着门口的一顶珠冠，脆声道：“娘，那个好适合你。”
熟悉的嗓音，就算是化成灰，祝灵都记得。
“你让望叔给你买一顶好不好？”
隔着幕离的厚重白纱，祝灵看见少女娇俏地依偎在妇人怀里，脑袋蹭了下她的胳膊，软声撒娇。
女人宠溺地揉了下她的脑袋，嗔怪道：“胡说八道。”
“望叔攒下的钱，是留给你们进宗门的。”
“你明日定要争气点，要是再出意外，阿娘就把你送回家，养两年就嫁出去。”
叶云歌牵起她的手，亲昵地摇了摇。
“娘，您就别开玩笑了，您最爱我了不是吗？”
和美的一幕映入眼帘。
祝灵攥紧手，脊背不自觉地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