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之上。
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压抑。
小皇帝端坐龙椅,懵懂地看着下方肃立的文武百官。
摄政王谢砚礼一身玄色朝服,面无表情地立于丹陛之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昨日宫宴上的风波,以及太后咳血病重的消息,早己在私下传得沸沸扬扬。
人人都知道,太后和摄政王之间,恐怕是彻底撕破脸了。
只是没人敢当这出头鸟,去触碰摄政王的霉头。
早朝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议的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首到御史中丞李恪按捺不住,出列奏禀。
“启奏陛下,启奏摄政王殿下。”李恪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慷慨激昂,“臣听闻昨日宫宴之上,似有不谐之事发生,更有流言蜚语,涉及太后娘娘与摄政王殿下清誉。太后娘娘更是因此忧愤交加,咳血病倒。臣恳请摄政王殿下彻查此事,严惩妖言惑众之徒,还太后娘娘清白,正朝廷视听!”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暗藏机锋。
名为清查,实为施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砚礼身上。
谢砚礼缓缓抬眸,眼神冰冷如刀,扫过李恪,又缓缓掠过阶下百官。
“李御史所言,本王知晓。”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宫宴之事,确有蹊跷,刑部己在彻查。至于太后凤体……”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太后乃忧心国事,偶感风寒,加之旧疾复发,太医院己悉心诊治,并无大碍。诸位臣工,与其听信坊间流言,不如多思量如何辅佐陛下,安定社稷。”
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将太后的重病说成风寒旧疾,将情蛊之事模糊为宫宴蹊跷,滴水不漏。
李恪还想再言,却被谢砚礼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杀意。
李恪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朝堂上一片死寂。
谢砚礼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冷声道:“裴太傅因旧疾需静养一段时日,其太傅之职,暂由翰林院掌院学士王勉兼代。各位爱卿当恪尽职守,勿要因小事动摇国本。退朝。”
不容置疑的命令,带着强烈的掌控欲。
他甚至没给小皇帝说话的机会。
百官噤若寒蝉,躬身行礼:“臣等遵旨。”
谢砚礼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太和殿,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谁都看得出来,摄政王动怒了。
但同时,他对太后的态度,又显得那般克制,甚至可以说是谨慎。
这更加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太后娘娘,恐怕真握住了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什么把柄!
......
霍沉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谢砚礼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冷静,但也更显其深沉可怕。
而沈戚容……那个女人,仅仅是病倒在宫中,便能搅动整个朝堂,让谢砚礼投鼠忌器。
他看着谢砚礼离去的背影,又望向坤宁宫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
他听到太监们低声议论,说张院判从坤宁宫出来时脸色煞白,说太后娘娘咳出的血带着诡异的颜色……
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沈戚容的情况,绝非谢砚礼所说的风寒旧疾那么简单。
可她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若是真病,是谁下的手?谢砚礼?裴照临?还是另有其人?
若是装病……她究竟图什么?仅仅是为了恶心谢砚礼,将他拖下水?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霍沉渊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她的行为看似疯狂,却又步步为营,总能恰到好处地击中对手的痛处。
杀她?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比之前更加犹豫。
他有种预感,现在的沈戚容,就像一个布满剧毒尖刺的刺猬,谁碰谁倒霉。
贸然出手,恐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他需要耐心。
像最老练的猎人一样,潜伏在暗处,等待最佳的时机,或者……等待她自己露出破绽。
......
坤宁宫。
送走了太医,沈戚容脸上的虚弱瞬间褪去,只剩下慵懒和一丝玩味。
“娘娘,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云岫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那帕子上的血……”
“一点药罢了。”沈戚容漫不经心地擦掉唇上残留的药渍,“不做得逼真些,怎么骗过张院判那只老狐狸?又怎么让谢砚礼相信,哀家是真的不好了呢?”
她轻笑一声:“他不是想让哀家当个安安分分的牌位吗?哀家偏不如他的意。一个随时可能病死、还牵扯着秽乱宫闱嫌疑的太后,才更有趣,不是吗?”
云岫似懂非懂:“可是娘娘,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沈戚容挑眉,“哀家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如今不过是陪他们玩玩罢了。谢砚礼想掌控一切?哀家偏要让他焦头烂额。”
她伸了个懒腰,像只餍足的猫:“去,传膳。哀家饿了。演了这么一出戏,也该补充点体力了。”
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朝堂上的暗流汹涌就让他们猜去吧,她现在只想好好养病,顺便看看,她布下的这第一颗棋子,能激起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