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局停车场。
暴雨将G局大楼后这片空地浇筑成一片漆黑的镜面,沥青地面的裂缝中翻涌着浑浊的水泡,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防腐涂料的刺鼻气味,像无数双腐烂的手拽住男人的脚踝。
攥紧虹膜加密芯片的指尖泛白,雨滴顺着安全帽的边沿砸在文件袋上,将“西区涂料检测报告”的烫金字晕染成模糊的血痕。
雨水冲刷着所有伪装的裂痕,我在泥泞中打捞最后的真相。
黑色轿车如一柄哑光匕首横插在出口,车轮碾过水洼的嘶鸣割裂雨幕。
车窗缓缓降下,青年苍白的面容浮现在昏黄的车内灯下,湿透的西装领口敞着,锁骨处一道淡红的划痕蜿蜒进阴影。
他指尖夹着半截雪茄,烟灰簌簌落在女人遗落的碎花伞骨上,伞面残存的紫阳花纹在雨水冲刷中褪成溃烂的瘀青色。
“宫院士在雨天也出来晨练啊,只是这路线……”常昊吐出一口烟雾,灰白的雾霭在雨中扭曲成防洪堤裂缝的形状。
他把玩着手中的哑光黑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副驾驶座上散落的文件,G局审计组名单被红笔圈出密密麻麻的绞杀记号。
宫煦喉结艰难滚动,雨水顺着鬓角滑进立领毛衣:“让开。”
“呵”青年冷嗤了声,皮鞋尖猛地踹开车门,金属撞击声刺入耳膜。
躬身跨出车厢,昂贵的手工皮鞋踩碎水洼中霓虹灯的倒影,溅起的泥点染脏男人裤脚:“从档案室到停车场倒是别致……您不会是在重走我的数据清洗路径吧?”
话语刚落,指甲陷进芯片边缘,金属棱角刺破绷带。
“你监视我?”
“保护。”
急步向前,指尖抚上男人渗血的绷带,医用纱布在他指腹下洇出新鲜的红梅。
青年就着血迹在对方掌心画圈,力道轻得像调试精密仪表的探针:“毕竟暴雨夜的实验室监控总出故障...…”
他忽然掐紧瘦出骨头的腕骨,将人拽得踉跄撞上车门,“上次你在离心机旁睡着时,还是我好心关掉警报系统的。”
后腰抵住冰凉的金属车门,膝盖顶进他双腿间的缝隙。
青年鼻尖蹭过对方淋湿的鬓角,加州桂香里混着未愈伤口的铁锈味。
“您应该感谢我才对。”
宫煦别开脸,防弹玻璃的倒影里映出青年戏谑的嘴角。
下一秒,只觉得耳垂被温热包裹,舌尖游离不禁颤粟:“话说,审计组要是看到您现在这副模样……”湿热呼吸钻进耳道,模拟着数据流的嗡鸣,“是该夸宫院士为科研献身呢,还是骂您勾引自己的学生啊哈哈哈?”
“滚。”
这个字一出口吓到两个人,青年雕刻般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鸷。
他忽然用伞尖挑起他手中的文件袋,伞骨高频震颤的嗡鸣与远处塔吊的作业声共振。
男人回神的瞬间伞面猝然收拢,金属尖端抵住他喉结。
“在找这个?”
威胁是淬毒的伞骨,你将暴力编织成优雅的谋杀!
男人瞳孔骤缩。
铂金领针别在伞骨交接处,针尖挑着一枚微型存储卡。雨水顺着领针镀层滑落,在他锁骨处汇成冰凉的溪流。
他认出了存储卡边缘的激光刻纹:
η=0.5,与接吻模型底座的公式完全一致。
“听证会十点开始。”猛地推开人平复呼吸,重重按压指腹用疼痛保持自己镇定,笃定道:“你拦不住证据链。”
“哈哈哈哈哈是吗……”一阵低笑后青年抬手捋开黏在额前的湿发,无名指上的戒圈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内侧刻着的专利编号倒影在宫煦瞳孔中,化作一串跳动的账户数字。
他逼近男人,雪茄的余烬擦过对方苍白的脸颊。
“您猜,G局局长此刻是在销毁海外账户……”烟头按进水洼,呲啦声卷起雨幕,“还是在给审计组准备‘意外事故’?”
谎言在雨水中沸腾,我们都是权力锅炉里的残渣。
指尖按在渗血的指腹,鲜血混着雨水在指缝蜿蜒。
他忽然瞥见青年后车窗防水终端机屏幕亮着,监控画面中林雪正将成箱的涂料桶推进焚化炉。
火焰吞没条形码的瞬间,宫煦看清桶身残留的自己在实验室录入虹膜认证码。
“你连焚毁证据都要用我的瞳孔……”嗓音嘶哑颤抖如锈铁摩擦。
伞尖猛然下压,在他颈侧划出血线:“当然是因为您的虹膜是G局最完美的防伪标识啊。”青年忽然贴近,潮湿的加州桂香裹着血腥气全数灌入男人鼻腔。
“就像您教我篡改陈氏算法时说的……”他贴着薄唇低语,“‘数据需要干净的载体’。”随即重重咬了上去。
“呜……”
疼痛是最后的清醒剂,我在你的气息里嗅到腐败的月光。
下一刻,天际炸响的惊雷吞没了这场短暂“唇齿交锋”。
他推开青年时踉跄着撞上身后的混凝土承重柱,安全帽滚落在地,雨水冲刷出柱体表面的细密裂纹。
氯离子侵蚀的痕迹正沿着钢筋纹路扩散,与西区涂料厂的劣质SY-93-08钢材毫无二致。
青年眸底的转瞬即逝,皮鞋碾过安全帽,镜片在脚下迸裂成蛛网:“现在收手,您还能体面地给您恩师‘扫墓’”他甩出一张烫金请柬,G局局长签名水印正在雨中溶解。
“否则……”他拾起一块镜片,折射出停车场顶棚的监控探头,“明天的头条会是‘院士因数据造假畏罪自杀’。”
脊背紧贴冰凉的混凝土,掌心芯片的棱角己深深嵌入血肉。
男人望向常昊身后,暴雨中的G局大楼宛如巨型墓碑,每一扇亮灯的窗口都像未闭合的眼睛。
“我自然会很体面,听证会见……”他说着扯下领口的院士徽章掷向水洼,铂金表面刻着的抗震分子结构图在涟漪中扭曲,“记得带够你篡改数据的‘浪漫主义’。”
黑眸有刹那收缩,青年弯腰捡起徽章,戒圈擦过渗血手背。
“我会把它放在您恩师的墓碑旁,毕竟那是他最后一个……未被污染的成果。”他转身拉开车门,尾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中。
雨水终将冲垮所有伪饰的堤坝。
我们在废墟中对视成最后的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