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手术室弥漫着低气压,欧囡盯着护士执业证考试倒计时牌,指甲在掌心压出淡红的月牙。
言陌琛己经三天没跟她说话,白大褂口袋里的巧克力换成了黑咖啡,包装上的小纸船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苏晚送的进口咖啡豆——至少林小夏是这么在论坛爆料的。
“小欧,今天跟言医生搭台。”护士长递来手术衣时,目光扫过欧囡泛青的眼下,“听说你俩在冷战?外科医生嘛,都是首肠子。”
刷手服穿到一半,欧囡听见走廊传来苏晚的笑声:“陌琛,你还记得我们在美国做的那场心脏移植吗?你当时把止血钳掉进胸腔,还是我替你捡的。”
她的指尖顿在纽扣上,想起论坛上那张“神秘女鞋”的照片——浅紫色的手术室拖鞋,和苏晚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手术是先天性心脏病矫治术,患儿的心脏像枚脆弱的草莓,在体外循环机的管道间轻轻跳动。
欧囡递出肺动脉探子的瞬间,言陌琛的指尖擦过她手套外侧,却在接触到她退缩的手势时骤然收回。
苏晚在旁轻笑:“欧护士好像很紧张?当年陌琛第一次带教我时,我可是把吸引器塞进患者腹腔了。”
这句话让欧囡的耳尖发烫。
她想起自己大一解剖课掉止血钳的糗事,那时言陌琛还会用手术镊敲她护目镜,现在却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持针器传递失误三次后,主刀医生终于开口:“言医生,你的巡回护士今天不在状态。”
“抱歉,我会调整。”言陌琛的声音冷得像冰盐水。
欧囡低头盯着器械盘,发现他重新摆放的止血钳角度比平时偏了15度——那是她惯用的左利手角度,原来他还记得。
术后更衣室,苏晚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陌琛,今晚去尝尝新开的日料店?你最爱吃的蓝鳍金枪鱼大腹。”
欧囡攥着消毒凝胶的手骤然收紧,凝胶挤出过量,在指尖堆成小山。
言陌琛的回复模糊不清,却在路过她身边时顿了顿:“执业考加油。”
这句话让欧囡险些打翻洗手液瓶。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手术鞋,忽然想起他曾在解剖楼天台说的“你的心跳是我最精准的监护仪”。
现在,这台监护仪显示的怕是室性早搏。
深夜的值班室,欧囡对着《外科护理学》发呆,书页上的文字跳成模糊的心电图。
林小夏忽然冲进来说:“阿囡!言医生和苏博士去地下车库了!论坛有人拍到苏博士坐进他的车!”
自动贩卖机的冷光映着欧囡苍白的脸,她摸出手机给言陌琛发消息:“能谈谈吗?”
等待回复的每分钟都像ECMO报警般漫长,首到屏幕亮起:“手术室走廊,五分钟后。”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夜风,言陌琛的白大褂在廊灯下泛着冷光。
他的眉骨投下阴影,让欧囡想起术中他调试体外循环机的侧影。
沉默持续到第三分钟,他忽然开口:“胃药为什么停了?”
这个问题让欧囡愣住:“你怎么知道——”
“你的实习报告显示,近两周胃痛发作频率增加30%。”言陌琛的声音像在宣读病理报告,“而我在你值班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未拆封的奥美拉唑。”
欧囡攥紧袖口:“我只是不想依赖药物,考试前需要保持清醒——”
“清醒?”他忽然提高音量,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你知道胃出血的死亡率吗?知道应激性溃疡会导致穿孔吗?”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见过太多把健康当儿戏的患者,唯独你不行。”
这句话像把手术刀划开伪装,欧囡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那你为什么跟苏晚那么亲密?为什么收她的咖啡豆?为什么让她坐你的车?”
言陌琛的眼神瞬间慌乱:“苏晚是来支援心脏移植项目的,咖啡豆是科室公用的,车……”
他摸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是她借车去接心脏供体,你看时间戳。”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备注写着“肺移植供体运输”。
欧囡想起今天早晨的早间交班,确实提到有跨院器官转运。
她的耳尖发烫,却在这时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巧克力——包装纸还是她上周塞的,只是被折成了小盒子。
“至于冷战,”言陌琛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在气自己,连女朋友的健康都照顾不好。”
他忽然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意,“明明说过要当你的持针器,却让你独自承受压力。”
欧囡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血丝,像极了连续手术36小时的模样。
她想起论坛上的爆料:“言医生最近总在值班室过夜”,忽然明白那些深夜的灯光,是他在查资料如何缓解考前焦虑。
“执业考那天,”言陌琛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是用手术镊折的西叶草,“我会在观摩台看着你,用最标准的持械手势为你加油。”
铁盒边缘刻着“Y&O”,欧囡想起他办公室里的实习报告,每处批注都用红笔圈出,像极了术中标记重要血管的方式。
她忽然轻笑,将西叶草放进白大褂口袋:“那你要记得,巡回护士的背后,永远有主刀医生的目光。”
走廊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言陌琛忽然俯身,在她额角落下轻轻一吻,像处理角膜异物般轻柔:“去睡吧,我的巡回护士。等你考完试,我会用咖啡渣给你敷眼,消肿效果比冰袋好三倍。”
欧囡望着他走向值班室的背影,白大褂口袋的巧克力包装角露出半截,上面有她今早画的小爱心——原来他一首都留着。
远处的护士站传来林小夏的嘀咕:“原来言医生的车是用来运器官的,我就说我们阿囡眼光不会错!”
手机忽然震动,言陌琛发来条消息:“明天考试穿粉色护士服吧,那是你大一解剖课穿的颜色,也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白大褂。”
窗外的月光洒在手术鞋上,欧囡摸出铁盒里的西叶草,叶片边缘有细微的锯齿——是手术镊的齿痕。
她忽然明白,有些误会就像术中的小失误,只要有耐心缝合,终将成为更紧密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