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手术室恒温23℃，欧囡盯着体外循环机的血流量监测屏，数值在2.5L/min上下波动，像极了言陌琛昨夜在公寓画的血流动力学曲线。
今天的手术是二尖瓣置换术，患者是位风心病晚期的中年女性，心脏扩大如孕五月的子宫，在超声影像里晃成模糊的白影。
“建立体外循环，阻断升主动脉。”主刀医生的指令落下。
欧囡递出心脏停搏液针头时，目光扫过言陌琛的侧脸——他正专注地用萨氏钳夹闭血管，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袖口露出的疤痕随着动作绷紧，像道即将愈合的伤口。
“室颤！患者发生室颤！”麻醉医生的惊呼打破寂静。欧囡看见监护仪上的波形骤变成杂乱的锯齿，手中的器械盘险些滑落。
言陌琛迅速摘下手套，抓起除颤仪电极板：“充电200J，离床！”
电流通过患者身体的瞬间，欧囡的指尖发冷。言陌琛的声音在面罩后响起：“欧囡，递肾上腺素1mg静推。”
她慌忙转身，却在抽取药液时因手抖导致安瓿瓶碎裂，玻璃碴划破手套，在虎口处划出道血痕。
“用碘伏消毒，继续操作。”言陌琛的声音透过护目镜传来，冷静如手术刀，“患者需要你。”
这句话让欧囡猛地清醒。
她迅速处理伤口，戴上新手套，精准完成静脉推注。
言陌琛再次除颤时，她注意到他的左手隔着无菌手套轻轻覆在她握器械盘的手上，力度适中，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心肺复苏。
“窦性心律恢复。”监护仪的警报声渐弱，欧囡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言陌琛摘下电极板，目光扫过她虎口的创可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肾上腺素推注速度比教科书快0.3秒，值得表扬。”
手术结束后，护士长在更衣室拍了拍欧囡的肩：“小欧今天表现不错，临危不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言陌琛，“当年言医生第一次遇见室颤，可是把吸引器掉在主刀医生脚上了。”
言陌琛轻咳一声，耳尖泛红：“时代不同，现在的实习生心理素质更强。”
他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上有欧囡今早画的小爱心，旁边写着“术后补给”。
林小夏在护士站举着手机欢呼：“阿囡！论坛爆了！‘手术室CP生死抢救’视频播放量破十万！”
屏幕上，言陌琛隔着无菌手套握住欧囡的手，两人的背影在无影灯下交叠，配文“冷血手术刀的温柔只给一人”。
欧囡的耳尖发烫，慌忙关掉视频。
她想起术中那双手的温度，比恒温箱里的器械更温热，却又比任何教科书都更让人安心。
路过言陌琛的办公室时，她忽然看见抽屉未关严，里面整齐码放着她的实习报告，每份都用红笔标注着批注。
最新一份的页眉写着：“持针器传递角度90°，符合规范；面对室颤时瞳孔扩张度减少15%，进步显著。”
页脚还有行小字：“虎口受伤时，耳尖红度达历史峰值，推测与我的触碰有关。”
“在看什么？”言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欧囡转身，看见他手里攥着枚手术镊折的蝴蝶，翅膀上粘着她的实习胸牌照片，“想知道为什么每次都给你红笔批注？”
她点头，目光落在他腕间的疤痕。言陌琛轻笑，指尖替她理了理歪掉的护士帽：“因为红笔是手术中标记重要结构的颜色，而你——”
他顿了顿，眼尾泪痣在走廊灯光下泛着琥珀色，“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关键的标记点。”
深夜的值班室，欧囡整理器械时，发现言陌琛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张纸条。
展开来看，是他的手术笔记：“今日欧囡操作失误率0，笑容出现次数3，其中两次因我而起。”
纸页边缘画着小纸船，船上坐着戴护士帽的小人，旁边是穿白大褂的剪影，船帆上写着“Y&O号”。
窗外的月光洒在纸条上，欧囡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每个医护人员都在寻找自己的生命搭档，用手术刀和听诊器合奏。”
她摸出银戒，戒面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想起言陌琛说的“下腔静脉贯穿生命”，忽然觉得，有些标记早己在时光里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