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城那场堪称“灾难”的出差回来,肖阅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同时附赠了一个“赵澜雷达屏蔽仪”——精准,且全方位。
起初两天,赵澜还没回过味儿来。
销售部照旧熙熙攘攘,兵荒马乱。
他出了经理办公室对着肖阅工位喊了一嗓子“肖阅,昨天让你跟进的A项目邮件发我一下!”
声音在空气里飘了几秒,无人应答。
一抬头,肖阅的座位空着,人大概去茶水间了。
赵澜无奈撇撇嘴,心里嘀咕一句“溜得倒快”
而后转身回办公室顺手抄起内线电话打过去催,接电话的却是隔壁组的李工,语调客气又无奈:“赵总?肖阅刚出去了,说文件放我这了,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赵澜捏着话筒,愣了一下。
“放你那了?行……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他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夹,眉头拧成了疙瘩。
什么情况?
他自己没手没脚不会送?
还是嫌我催得紧?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代理传送”成了常态。
任何需要经手赵澜的文件、流程、签字确认,肖阅都像传递接力棒一样,精准地塞给路径上的其他同事——王姐、小张、甚至偶尔路过的实习生小林。
每次都是那句低沉的、听不出情绪的托词:“帮忙给赵澜一下,谢谢。”
同事们起初只是顺手帮忙,渐渐也察觉出几分异样,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和心照不宣的微妙。
微信聊天框更是成了赵澜单方面的留言板。
他发过去的询问、催促、甚至夹杂着工作之外一点习惯性调侃【楼下新开了家面馆,中午试试?】,都如同石沉大海。
没有“收到”,没有“稍等”,甚至连一个最敷衍的系统自动回复都没有。
对话框里只剩下他一条条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着,时间戳无声地累积着距离感。
赵澜盯着那满屏的绿色,好几次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烦躁地按灭屏幕。
打电话?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听着跟怨妇似的,他赵澜丢不起这人。
憋屈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赵澜,越勒越紧。
他百思不得其解,像个在迷宫里打转的困兽。
出差那点破事儿,翻来覆去在他脑子里过电影:
——肖阅喝醉了反亲他,然后自己又亲了回去,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第二天自己因为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怕他再疏远自己,就说了句他毛手毛脚,结果给人惹毛了,当天晚上不要命似的喝酒,喝多了吐完又一个人跑走……
可没想到,这点“便宜”和几句“实话”,换来的不是肖阅的炸毛反驳或者冷嘲热讽,而是眼前这堵滴水不漏、无声无息的冰墙!
彻底地、毫无征兆地将他排除在了社交范围之外。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去质问!
一次部门晨会,赵澜故意在肖阅汇报结束后提问,问题刁钻且带着点找茬儿意味。
肖阅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回答道:“关于赵经理提到的这个问题,具体数据和风险评估在附件三第17页有详细说明,会后您可以自行查阅。如果有补充意见,可以邮件抄送我和李总。”
公式化,冰冷,完美地将赵澜的“找茬儿”转化为一场公事公办的流程告知,顺便把他踢给了“附件三”和“邮件抄送”。
赵澜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他死死盯着肖阅那张没什么血色的、仿佛戴了张精致面具的侧脸,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最让他恼火的一次,是看见肖阅在茶水间门口,远远瞥见他端着杯子走过来。
肖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偏移一寸,极其自然地一个流畅转身,径首拐进了旁边的楼梯间,宁可爬两层楼去楼上接水,也要避开这短短几步路的“偶遇”。
那刻意至极的回避,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了赵澜的神经上。
“操!”
赵澜终于彻底爆发了,积压数日的憋闷、不解和被轻视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甩上办公室的门,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开放式办公区瞬间鸦雀无声。
在几十道惊诧、探究的目光聚焦下,他三两步冲到肖阅工位前,抄起桌上那叠刚刚由王姐送来的、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掼在肖阅整洁的桌面上!
“肖阅!”赵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但依旧低沉。
肖阅终于抬起了头。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点。
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赵澜暴怒的脸。
然而,那里面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愤怒,甚至不是厌恶。
是一种极致的疲惫,混合着一丝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彻底的失望。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澜,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却突然闯入发疯的陌生人。
那眼神,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让赵澜心头发凉。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和令人窒息的尴尬。
众人屏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肖阅被赵澜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赵澜拽着肖阅进了楼梯间,反手将门狠狠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赵澜胸膛剧烈起伏,怒目圆睁:“肖阅,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首说,别他妈玩这种冷暴力!”
肖阅垂眸,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赵澜,我以为江城那次之后我们两清了,我不想再自讨没趣。”
他声音沙哑,带着藏不住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