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听到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时,林烨的唇还贴在他的颈间。
他猛地推开小狗,慌乱地整理着被揉皱的衣领。
"有人来了?"
林烨的声音还带着未消的沙哑。
"我妈有钥匙,"沈溪脸色煞白,"她不该今天来的......"
门开了。
陈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客厅里的场景时凝固了。
她的目光从沈溪凌乱的头发移到林烨还没来得及系好的衬衫纽扣,最后定格在两人之间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上。
"妈......"沈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保温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枸杞鸡汤从缝隙中渗出,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细小的、橙红色的河。
"你......你们......"
陈娟的手指开始颤抖,那种沈溪再熟悉不过的颤抖。
母亲的瞳孔扩大,呼吸变得急促,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林烨上前一步:"阿姨,我们......"
"闭嘴!"陈娟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得沈溪耳膜生疼,"你这个畜生!你又来祸害我儿子!"
沈溪的心沉了下去。
母亲把林烨认成了父亲——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在她的妄想中,父亲永远是那个背叛家庭、伤害妻儿的恶魔。
"妈,这是林烨,不是爸爸。"
沈溪小心翼翼地靠近母亲,伸出手想安抚她,"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男朋友......"
陈娟猛地甩开沈溪的手,力道大得让沈溪踉跄了一下。
林烨下意识要去扶,这个动作却更加刺激了陈娟。
"别碰他!"陈娟抄起鞋柜上的花瓶,水洒了一地,洋桔梗狼狈地躺在地板上,"沈国明!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当年带走阿渝,现在又要把小溪从我身边带走!"
沈溪感到一阵眩晕。
他没想到母亲发作得这么快,医生明明说病情还可以控制,只要按时吃药就行。
他看着林烨震惊的脸,胃部绞痛起来——他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
"阿姨,您冷静一点,"
林烨试图用平静的声音说话,但沈溪能听出他声线里的颤抖,"我是林烨,沈溪的男朋友,我们交往西年多了......"
"撒谎!"
陈娟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沈溪能看到细小的血珠渗出来,"你最喜欢骗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过我......"
沈溪大步走上前。
他站到林烨和母亲之间,张开双臂:"妈,你看看我,我是小溪啊。林烨是我男朋友,我们刚才只是在......"
他哽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个被打断的吻。
陈娟的眼神突然变了,从狂怒转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小溪,"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到妈妈这里来,离那个男人远点。"
沈溪犹豫了一下,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一刻,陈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快跑!他要杀了我们!就像他杀了阿渝一样!"
沈溪倒吸一口冷气。
沈溪的弟弟沈渝八年前死于车祸,当时沈溪只有十八岁。
这是母亲妄想中最顽固的部分——她坚信是丈夫故意制造了那场车祸。
"妈!阿渝的死是意外!"
沈溪挣扎着,但母亲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爸爸那时候都己经在海上失踪了,记得吗?"
陈娟的表情扭曲了:"骗局!全都是骗局!他根本没死!"
他指着林烨,声音因歇斯底里而变得尖利,"他就站在这里!他回来继续折磨我们了!"
林烨的脸色变得惨白。
沈溪知道他在想什么——两年前他告诉过他母亲有精神分裂症,但文字描述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回事。
"我去叫救护车。"
林烨低声说,伸手去掏手机。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陈娟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放开沈溪,扑向林烨:"不准报警!你们又想把我关起来!"
她的指甲划过林烨的脸颊,留下三道血痕。
"妈!不要!"沈溪尖叫着拉住母亲,却被一把推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但更痛的是胸口——那里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洞,所有他努力维持的正常假象都从这个洞里漏了出去。
林烨顾不上脸上的伤,一把抱住陈娟的腰,防止她继续伤人:"沈溪,快打120!"
沈溪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耳边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林烨压抑的安抚声。
他机械地回答着接线员的问题,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十八岁那年,当警察来通知他们车祸消息时,母亲也是这样突然崩溃的。
从那时起,沈溪就学会了在这种时刻把自己抽离出来,像个旁观者一样处理一切。
救护车来得很快。
医护人员熟练地给陈娟注射了镇静剂,她终于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被抬上担架。
沈溪想跟上去,却被一位医生拦住。
"你是家属?需要你填一些表格,然后跟着我们的车去医院。"
沈溪点点头,突然意识到林烨还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血痕,衬衫皱巴巴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我......"林烨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沈溪的声音很轻,"我得陪我妈去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
沈溪摇摇头:"她现在不能见到你......"她顿了顿,"我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烨的眼神黯淡下来,但他点了点头:"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他伸手想碰沈溪的肩膀,又犹豫地收了回去,"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沈溪打断他,"是我该提前告诉你我妈的情况可能会......"
他说不下去了。
看着林烨离开的背影,沈溪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感。
最糟糕的部分己经发生了——他最害怕的两个世界碰撞在一起,血肉模糊。
现在,他只需要做这八年来最熟悉的事:收拾残局。
救护车的红灯在夜色中闪烁,像一颗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