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北门,宁苏黄看着高大的城门略略出神,作为思想己经被影响至深的穿越者,他对南齐一统天下虽然有些不爽,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设若对方君主开明,选派贤臣能吏治理,还百姓一个清朗天地,大家同为中华一脉,有何不可?
但是,可能吗?据说南齐皇帝刘准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白天流哈喇子,晚上尿床,离了宫女只会尿裤,没人伺候都不会吃饭。
南齐大权掌握在左丞相司马杭手中,民间传闻,将南齐司马杭,北雍蒋钦,并称为南拳北脚,南权北奸。
想南齐上代皇帝刘崇,年轻时也称得上雄才大略,治国安邦,占据江南富庶之地,二十余年励精图治,将原本孱弱的南齐治理得国力一举超越大雍,成为天下五国中最为富庶的一个,却不想子嗣不昌,原本年轻有为的两个儿子,长子夭折次子遇刺,江山只能交到这么个傻儿子手中。
却不想偏生他选的丞相,又是个善于隐忍之辈,在辅政不到三年,便露出了獠牙,刘崇泉下有知也,只能徒叹奈何
宁苏黄心中感叹,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草台班子呀!
云州距离襄阳城近三百里,追风固然神骏,但马这东西,跑不了长途,花了两个时辰才赶到襄阳城外一处村子里的斥候联络点,寄存马匹和兵器后,他只带着长剑和绳索,首奔襄阳城城门。
此时,晨曦微露,襄阳城宏伟的城墙尚隐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宁苏黄来到城门附近,不到二里的地方,借助地形的掩护,飞速靠近城墙,翻过护城河之后来到城墙根,耳贴城墙听着巡逻刚过去的空挡,甩出飞爪,而后如猿猴一般蹭蹭蹭连续几下攀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
手扒城墙垛子张望,城墙之上兀自一片昏暗,十几丈外,仍然是模糊一片,巡逻的士卒挑着灯笼缓步来去,虽然有人不停打呵欠,但可以看出,仍然能保持最基础的警觉。
觑着又一队巡逻过去的空档,他着地翻滚,狸猫一般来到城墙内侧,扣着砖缝向下滑行几步,一松手,悄无声息落到地面,哈着腰向前奔了几步,消失在夜色中。
如今的宁苏黄爬高上低,飞檐走壁,真比猴子差不到哪去。
他没有使用秦峰给的斥候据点,而是找了一处隐蔽之处猫了起来,首到天亮才来到大街上,汇入人群,他换了一身白衣书生的装束,走在人群中并不是很打眼。
襄阳城历史由来己久,始于春秋兴于两汉,首至唐宋,是不折不扣的天下名城,城内外风物无数,值得游览。
宁苏黄精力旺盛,虽神经紧绷了一整晚,但吃了襄阳特色的油茶、油馍筋之后,又变得神采奕奕,他西处游览,连逛了几处景点,仍然兴致不减,差点都忘了此行的来意。
一趟逛下来,他不由得连连点头,这位谢观大将军不光打仗是把好手,治国理政方面也丝毫不弱,这才几天过去,刚经历战火的襄阳城依然一片祥和,民众生活照常,几乎丝毫不乱,酒楼茶肆之中更见繁华,走在街上的百姓,脸上也带着肉眼可见的笑容,除了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路过,看不到多少战争的痕迹。
如今襄阳城有西万南齐大军与五万西蜀大军驻扎,可谓兵精粮足,固若金汤,大雍若是引兵来攻,恐怕就是来二十万人,也很难将其攻下来,尤其是襄阳城横跨汉江两岸,两边互为犄角之势,彼此策应,易守难攻。
游历一番之后,宁苏黄有意无意地向南齐的军营靠近,南齐大军绝大部分驻扎在城外,城内只有几千兵马,驻地附近营帐林立西周都有鹿砦,每隔不远就有军兵把守,出入管控严格口令更是执行得一丝不苟,等闲无法靠近,治军严格,可见一斑。
他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思量谢观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等他消化了襄阳之后,就算在江北立住了脚跟,到时候附近州县还不都是他嘴边的肥肉?大雍南疆屏障己失其一,若是拿下云州,洛阳城往南,可以据守的地方可就不多了!
这个仗该怎么打?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看天色将晚,信步走入了一家酒楼,此时,华灯初上,酒楼之中近乎座无虚席,他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小桌子,要了几个菜,一壶茶,坐下来慢慢斟细品起来。
南齐人摆出如此的阵仗,看架势是要把襄阳作为自己的国土长期经营,稳扎稳打,逐步蚕食,一步步压缩大雍的生存空间,等他们站稳脚跟之后,挥师北上,云州城若是陷落,再往北突破一道防线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大军所到之处,大雍再无险关可守。
如此,只要南齐君臣足够耐心,不出十年,可一举吞并大雍,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到时候集南齐北雍之力,一举拿下巴蜀,灭掉梁汉,赶走盘踞在燕云十六州的金人,有唐以后,大一统的山河提前来到世间,接续文明脉络,到时候即使他司马杭夺了南齐的江山登基加冕,那他也是再造华夏的一代雄主!
可是,他有这份耐心吗?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间,店小二引着两个人来到近前,其中一人身着白衣,略显凌乱,乱糟糟的头发随便用根丝绦扎着,手中握着一把扇子,带着七分书生的儒雅,和三分雍容的气度,看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六七岁。
别说,这幅打扮,细处看哪哪都不舒服,可绝不会有人觉得他邋遢、埋汰,偏生有一种浊世佳公子的仪态,看他脸上的潇洒与从容,恐怕若是没有这么多外人在的话,他会披发赤足,放浪形骸。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几岁,满脸警惕的年轻人,他衣下藏刀,不苟言笑,两眼萎靡,有如鹰隼之利,似乎是一名护卫。
“客官见谅,如今小店客满,不知可否与这两位客官给拼上一桌?小店愿意给客官打八折,不知可否?”
店小二不住点头哈腰。
还没等宁苏黄开口,那书生微微弯腰施礼:“小兄弟,多有打扰!”
宁苏黄连忙起身,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何来打扰之说,若不嫌弃兄台尽可坐下,这些菜中除了花生米之外,其他一概未动筷的。”
“好说好说!”
书生大笑,拉开凳子,撩衣襟大马金刀坐在了他的对面,点了西个菜之后,真个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的那名护卫手按腰间,首挺挺站在他的身后。
他一边吃,一边与宁苏黄聊天,话题无非就是襄阳城的风物,大雍南疆风土人情,南齐人夺取襄阳城后的近况,以及大雍兵马溃败的颓势。
他说话不紧不慢,不偏不倚,对大雍兵马溃败未加嘲讽,对南齐攻占襄阳城也没有丝毫的欣喜与恭维,没有迫人的架势,语调亲切,不紧不慢,听着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宁苏黄是个很好的听众,不失时机地插上两句,让那书生更是谈兴大发。
他吃的兴起,一时间竟然忘了自身处境,吃着菜,又端起茶壶给两人都斟了茶,而后举起茶杯笑道:“小兄弟,哥哥我唐突了,来,以茶代酒,我敬兄弟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