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过半,镇中心的糖画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岁岁攥着大师兄的衣角,看着三师兄用铜钱替小石头换了串糖葫芦,鼻尖还沾着医馆里蹭到的药粉。沈砚冰垂眸替她拂去粉末,袖中忽然掉出个油纸包——正是今早她塞给江厌离的那颗梅子。
“大师兄居然还留着!”她惊呼出声,指尖戳了戳梅子,“可是都脏啦。”
沈砚冰耳尖微烫,不动声色地将油纸包塞回袖中:“……无用之物。”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孩童的笑声。方才在杂耍摊见过的小猴子阿金窜上糖画摊子,尾巴卷着根麦芽糖,朝林岁岁吱吱首叫。耍猴人笑着摇头:“小仙姑,这畜生竟认你做朋友了。”
“阿金乖。”她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忽然瞥见阿金脖颈间缠着的红绳——那绳结样式竟与清云观后山禁地的锁龙井符文一模一样!
顾承泽见状立刻按住剑柄,却被三师兄不动声色地拦住。陆明烛晃着骰子凑过来,眼底闪过精光:“小团子,要不要给阿金画个糖画?”
林岁岁点头,拽着糖画老师傅的袖子:“爷爷,能画只小猴子吗?”
“好嘞!”老师傅舀起糖浆,手腕翻转间,一只捧着桃子的小猴子跃然纸上。林岁岁刚要伸手去拿,阿金却忽然抓起糖画,蹦跳着窜进了旁边的小巷。
“哎!”她下意识追赶,却被沈砚冰拎住后领。
“莫乱跑。”他皱眉,却在看见她眼底的着急时,语气软了几分,“老三,你跟着去看看。”
三师兄笑着抛起铜钱:“得令!小浮玉,咱们追猴子去!”
小巷深处,阿金忽然停在一堵断墙前,吱吱叫着挠了挠墙根的青石板。林岁岁蹲下身,发现石板缝里嵌着半块刻着符文的玉佩——正是清云观弟子用来传递消息的“传音佩”!
“三师兄你看!”她举起玉佩,忽然听见墙后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流萤剑的下落还未查明,清云观那几个小崽子倒是难缠得很。”
“怕什么?”另一个声音带着阴笑,“那先天灵体不过是个奶娃娃,待咱们抓了她,还怕顾承泽不乖乖交剑?”
三师兄瞳孔骤缩,指尖铜钱瞬间出鞘。林岁岁攥紧玉佩,掌心灵气泛起微光,忽然想起原书里的关键线索——邪修与妖族的交易地点,正是藏在这镇子里的废弃城隍庙!
“阿金,”她转头望向小猴子,奶声奶气地问,“后面是不是有坏人?”
阿金点头,拽着她的袖子往墙根拖。三师兄立刻布下隔音符,俯身查看墙面:“是幻术结界。小浮玉,退后些。”
话音未落,墙面忽然泛起涟漪,露出一道暗门。门内烛火昏黄,十几个蒙着面的人正围着圆桌议事,桌上摆着半块咬过的桂花糕——正是今早林岁岁掉在三师兄袖口的那块!
“是他们!”她惊呼,却被陆明烛忽然捂住嘴。
不知何时赶来的七师兄摇着骰子挑眉:“嘘——小团子,看哥哥给你变个戏法。”
他指尖微动,骰子化作银针射向烛台。火光骤灭的瞬间,林岁岁被三师兄护在怀里,只听见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和铜钱相撞的脆响。等再睁眼时,暗室里己躺满了昏迷的邪修,为首之人正是今早追杀六师兄的江厌离!
“江厌离,”顾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流萤剑出鞘半寸,“谁给你的胆子,动清云观的人?”
江厌离怨毒地盯着林岁岁,忽然咳出一口黑血:“先天灵体……早晚是魔尊大人的囊中之物……”
“闭嘴!”沈砚冰踏碎他的肩胛骨,剑尖抵住他咽喉,“说,妖族据点在哪里?”
林岁岁看着大师兄染血的道袍,忽然想起原书里他从不轻易动手,只因修的是“无垢剑心”,最厌血腥。可此刻,他却为了她,毫不犹豫地踏足这腌臜之地。
“大师兄……”她拽了拽对方的衣摆,将温热的掌心贴在他染血的袖口,“浮玉不疼的。”
沈砚冰身形微颤,转头望来。小团子眼中倒映着摇曳的烛火,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灰尘,却在冲他笑——那笑容像团小小的火焰,瞬间将他心底的冰寒融化。
“嗯。”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带你去买糖画。”
话音未落,忽听阿金吱吱叫着窜上房梁,扔下一串铃铛。林岁岁接住一看,竟是小石头妹妹腕间的银铃,铃铛内侧刻着个小小的“魅”字——正是妖族的标记!
顾承泽皱眉:“看来那对乞丐兄妹……”
“是诱饵。”陆明烛踢开脚边的邪修,捡起铃铛晃了晃,“不过现在,该咱们钓鱼了。”
林岁岁攥紧银铃,忽然想起小石头喂妹妹吃糖糕时的眼神——那眼底的担忧不似作伪,难道他不知道妹妹被妖族控制?
“大师兄,”她扯了扯沈砚冰的袖子,“能不能先去找小石头?他妹妹还在医馆……”
沈砚冰望着她眼中的急切,忽然伸手将她抱起来,剑尖挑起江厌离的衣领:“老三,把这些人押回观里审讯。老七,去查妖族在镇上的眼线。”
“那我呢?”顾承泽握紧流萤剑。
“你……”沈砚冰顿了顿,看向林岁岁,“带小浮玉去医馆。”
林岁岁趴在大师兄肩头,看着他御剑飞向医馆方向,风中传来三师兄的笑骂:“大师兄偏心眼又犯了!”
医馆里,小石头正攥着妹妹的手掉眼泪。看见林岁岁时,他慌忙用袖口擦脸:“小仙姑,我妹妹她……”
“小柳己经没事了。”顾承泽将银铃放在桌上,“不过小石头,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们?”
少年浑身一颤,低头盯着地板上的裂缝:“我……我知道你们是仙人,可我没有恶意!昨天夜里,有个戴面具的人给了我银子,说只要带妹妹来镇上,就给她治病……”
林岁岁看着他发颤的肩膀,忽然想起自己刚穿来时的无措。她爬下大师兄的怀抱,将剩下的半块糖糕塞进小石头手里:“没关系的,我们会帮小柳彻底治好病。”
沈砚冰凝视着少年左眼的布条,忽然伸手替他揭开——只见那眼尾竟有枚淡青色的胎记,形如弯月。
顾承泽瞳孔骤缩:“这是……青丘狐族的印记!”
小石头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柜:“我不是妖怪!我和妹妹都是人!”
林岁岁慌忙抓住他发抖的手,掌心灵气轻轻包裹住那胎记:“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随着灵气渗入,胎记竟渐渐淡去。小石头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背,忽然“哇”地哭出声:“他们说我是妖怪,要挖我的眼睛……是妹妹把我从火堆里拖出来的……”
沈砚冰望向林岁岁,只见她正用袖子替小石头擦眼泪,发间银锁随动作轻晃,像撒了把碎星。他忽然想起师父的话:“浮玉之灵,可渡世间疾苦。”
“先留在清云观。”他转身替小柳盖好被子,“待查明真相,送你们回家。”
林岁岁眼睛一亮:“那小石头可以和我一起玩吗?他会编草蚂蚱!”
顾承泽笑着摇头:“自然可以。不过现在——”他望向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小浮玉是不是该补个午觉了?”
“才不要!”她跺了跺脚,忽然想起什么,拽着沈砚冰往门外跑,“大师兄还没吃包子呢!双份的!”
医馆里传来陆明烛的口哨声:“大师兄,我要牛肉馅的!多加辣子!”
沈砚冰任由小团子拽着自己往前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沾了血的道袍,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
镇口的包子铺前,林岁岁踮脚替大师兄擦去脸上的尘土,奶声奶气地数着笼屉:“一个、两个……大师兄吃三个,我吃两个!”
三师兄笑着揉乱她的发顶:“小醉鬼酒量不大,胃口倒是不小。”
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岁岁咬着包子,看着小石头替小柳编花环,阿金蹲在大师兄肩头偷啃糖糕,忽然觉得胸腔里涨满了温热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被哥哥们宠着的感觉——
像含着一颗永远化不开的糖,连风里都是甜的。
而她知道,不管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哥哥们撑着伞,站在身后。
这,便是家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