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镇外的城隍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林岁岁缩在沈砚冰的斗篷里，盯着庙门上方剥落的“国泰民安”匾额，掌心攥着三师兄给的护身符——那是用八卦铜钱串成的小挂件，此刻正发烫发热，像块小火炭。
“怕吗？”顾承泽替她紧了紧斗篷，剑柄上的穗子扫过她鼻尖。
她摇摇头，却看见墙角蹲伏着几只黑猫，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原书里，这些正是妖族豢养的“夜瞳猫”，专司监视与暗杀。
陆明烛晃着骰子凑近：“小团子，要是害怕就拽七师兄的尾巴，哥哥给你变烟花看。”
“谁要拽你的尾巴！”林岁岁瞪他一眼，却在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咒印时，忽然伸手按住，“七师兄受伤了？”
众人目光骤凝。陆明烛干笑两声：“小伤而己，方才查眼线时被爪子挠了下……”
“过来。”沈砚冰皱眉，指尖凝出一道 healing light 覆在他伤口上，“下次再擅自行动，罚你抄三百遍《静心咒》。”
林岁岁看着七师兄吐舌头的模样，忽然想起原书里他总爱偷藏她的点心，却在她被欺负时第一个冲出来。她从袖袋里摸出颗蜜饯，塞进对方手里：“甜的，吃了就不疼啦。”
陆明烛愣住，忽然咧嘴一笑，将蜜饯抛进嘴里：“还是小团子疼我！大师兄就知道凶我！”
沈砚冰无奈摇头，转头望向城隍庙深处：“老七，你和老六去后殿探查；老三，守在正门；我带浮玉……”
“我也要去！”林岁岁拽住他的袖子，“我能看见妖气！”
众人闻言微怔。顾承泽想起方才在医馆，她仅凭掌心灵气便逼出了小柳体内的摄魂咒，眼底闪过赞许：“也好，但须紧跟大师兄，半步不许离开。”
城隍庙正殿的神像早己残破，蛛网密布的供桌上摆着半只腐烂的鸡。林岁岁捂着鼻子跟在沈砚冰身后，忽然看见香灰堆里埋着枚玉佩——正是今早小石头妹妹腕间的那种！
“大师兄快看！”她蹲下身子，指尖刚触到玉佩，地面忽然剧烈震动。沈砚冰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只见神像基座缓缓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腐臭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传送阵。”顾承泽皱眉，“看来妖族的老巢就在地下。”
沈砚冰握剑的手紧了紧，忽然听见怀里的小团子闷声闷气地说：“大师兄，你的心跳好快。”
他耳尖微烫，却在低头看见她担忧的眼神时，忽然轻笑出声：“怕了？”
“才不怕！”她梗着脖子反驳，却在这时，阶梯下方传来刺耳的尖啸。无数黑影破土而出，竟是被邪术操控的傀儡！
“捂住耳朵！”三师兄的铜钱阵瞬间展开，却见傀儡们无视攻击，径首朝林岁岁扑来——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爬满黑色虫豸，正是以先天灵体为引的“噬魂虫”！
沈砚冰剑光如电，却在傀儡触到林岁岁斗篷的瞬间，忽然撤剑改掌，用护体灵气震飞它们。顾承泽见状惊呼：“大师兄！你用的是……”
“无碍。”沈砚冰抹去唇角血迹，无垢剑心最怕邪祟污染，方才为了护她，竟硬生生用肉掌接了傀儡的利爪。
林岁岁看着他渗血的掌心，鼻尖忽然发酸。她想起原书里大师兄为了救她，被魔尊的魔器贯穿心口，却仍笑着说“浮玉别怕”。此刻，她攥紧他的手指，将掌心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哥哥疼吗？浮玉给你 healing……”
沈砚冰身形剧震，低头望进她泛着水光的杏眼。掌心的疼痛竟被那温热的灵气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感觉——像有团火焰，从心口烧到指尖。
“傻团子，”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该怕的是他们。”
话音未落，他周身忽然爆发出凛冽剑气，竟将整座城隍庙的屋顶震碎。月光倾泻而下，照见他衣摆翻飞，宛如谪仙临世。那些噬魂虫在剑光中化作飞灰，傀儡们纷纷崩解，露出藏在后方的妖族首领——一只化形的狐妖！
“清云观的杂碎！”狐妖怒吼，指尖弹出三枚毒针，“我要你们给我族长老陪葬！”
林岁岁刚要提醒，却见沈砚冰忽然旋身，用斗篷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毒针擦着她发梢飞过，钉入墙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你找死！”顾承泽的流萤剑终于出鞘，剑鸣之声震得地底传送阵泛起涟漪。狐妖瞳孔骤缩，这才惊觉眼前的少年们竟个个都是顶尖高手——更要命的是，他们眼底的杀意，竟全是为了那个躲在白衣男子怀里的小团子！
“想跑？”陆明烛甩出骰子，化作锁链缠住狐妖脚踝，“先把抓来的凡人交出来！”
狐妖挣扎间，腰间的香囊掉落。林岁岁瞪大眼——那香囊上绣着的，正是今早阿金脖子上的绳结！
“阿金是你们的人？”她惊呼，忽然听见庙外传来熟悉的吱吱声。小猴子窜上断墙，怀里抱着个昏迷的少女，正是白天在杂耍摊见过的卖艺女子！
“救、救我……”女子虚弱地伸手，林岁岁这才看见她腕间刻着的奴隶印记。
沈砚冰剑指狐妖咽喉：“说，妖族据点究竟在哪里？还有多少凡人被抓？”
狐妖颤抖着跪下：“在、在镇北的废窑！求您饶命……我也是被逼的……”
林岁岁看着它眼底的恐惧，忽然想起小石头兄妹。她拽了拽沈砚冰的袖子：“哥哥，能不能……别杀它？”
众人皆是一愣。顾承泽皱眉：“浮玉，这妖物害了不少人……”
“可是它救了那个姐姐。”她指着阿金怀里的女子，“而且小石头说，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坏的……”
沈砚冰凝视着她认真的小脸，忽然收剑入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三，押回观里，让二师兄用清心散好好教化。”
三师兄笑着抛起铜钱：“得令！小浮玉这菩萨心肠，日后怕是要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清云观护短护到连妖都不放过。”
林岁岁趴在大师兄肩头，看着狐妖被捆成粽子拖走，忽然打了个哈欠。陆明烛见状立刻凑过来：“困了？七哥哥背你回去？”
“不要……”她揉着眼睛，却在沈砚冰弯腰抱她时，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要大师兄抱……”
沈砚冰身体微僵，却在触到她滚烫的小脸时，忽然意识到不对——这小团子的体温，竟比寻常孩童高得多！
“浮玉？”他沉声唤道，发现她掌心的灵气正不受控制地溢出，在指尖凝成细小的光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岁岁迷迷糊糊地摇头，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发光。那些光点飘向城隍庙的断壁残垣，竟让枯萎的杂草重新抽出新芽。顾承泽瞳孔骤缩：“是先天灵体的自愈能力！方才她替大师兄 healing 时，透支了灵气！”
“我没事……”她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黑，晕在了沈砚冰怀里。
“浮玉！”
恍惚中，她听见哥哥们的惊呼声，却感觉不到疼痛。相反，她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湖水，周围漂浮着哥哥们的声音——大师兄说“快传讯给师父”，三师兄说“去摘后山的灵参”，七师兄则在骂“哪个王八蛋敢伤小团子”……
再睁眼时，己是次日清晨。她躺在清云观的床上，鼻尖萦绕着二师兄特调的安神香。床头坐着个挺拔的身影，沈砚冰正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渡着灵气，发间竟添了几根银丝。
“大师兄……”她嗓音沙哑，伸手去碰他的白发。
沈砚冰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醒了？可觉得哪里难受？”
“哥哥头发白了……”她瘪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是不是因为浮玉……”
“傻团子，”他伸手替她擦泪，却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发抖，“是昨晚……用了禁术。但只要你没事……”
他忽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尖瞬间通红。林岁岁却听懂了——原书里，无垢剑修动用禁术会损伤道心，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仙途尽毁。而他，竟为了她……
“笨蛋大师兄！”她扑进他怀里，眼泪沾湿了他的道袍，“以后不准这样了！”
沈砚冰一愣，忽然低笑出声。他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闻着她发间的七里香，忽然觉得哪怕道心破碎，也值得。
“好。”他轻声应道，“以后都听你的。”
窗外，仙鹤掠过晨雾，送来师兄们的脚步声。林岁岁听见三师兄在抱怨“大师兄一夜没合眼”，七师兄在嘀咕“要给小团子做桂花糖粥”，二师兄则在叮嘱“莫要让她碰凉的”。
她吸了吸鼻子，从沈砚冰怀里探出头，刚好对上推门而入的陆明烛。
“小团子醒啦！”七师兄晃着手里的糖粥，“快来尝尝哥哥的手艺——唔，大师兄你怎么抱着人不撒手？”
沈砚冰淡淡瞥他一眼，抱得更紧了些：“出去。”
林岁岁躲在他怀里偷笑，忽然觉得眼皮发沉。她打着哈欠，听见师兄们的笑骂声越来越远，只记得沈砚冰的体温很暖，像个会移动的暖炉。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他轻声说：“浮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哥哥们都在。”
她想点头，却己坠入甜美的梦乡。梦里，清云观的桃花开了，七个哥哥站在花树下，朝她张开双臂。
而她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害怕了。
因为她是清云观的小团子，是被七个哥哥捧在手心的宝贝。
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
他们，就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