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镇口的庙会正是热闹。
林岁岁攥着三师兄的手，腮帮子里还鼓着半块包子，眼睛却早己被街边的杂耍摊子勾了去。耍猴人敲着铜锣，小猴子顶着西瓜皮翻跟头，逗得围观百姓哈哈大笑。她挣开三师兄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发间的银锁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慢些跑！”三师兄无奈地摇头，刚要跟上，却被顾承泽拽住。
“老三，”顾承泽望着小团子蹦蹦跳跳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剑柄，“你觉不觉得……浮玉今日有些不一样？”
三师兄挑眉：“哦？往日见了血都要哭鼻子的小哭包，今日竟敢替你挡刀了？”
顾承泽耳尖发烫，偏过头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然是长大了。”三师兄笑着摸出枚铜钱，在指尖转得呼呼作响，“你别忘了，她可是先天灵体——再说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眼底闪过狡黠，“有咱们七个在，便是天塌了，也得先砸咱们头上。”
与此同时，林岁岁己经挤到了杂耍摊子前。小猴子见她盯着自己瞧，忽然吱吱叫着跳到她肩头，往她手里塞了颗花生。
“呀！”她惊呼一声，却见猴子又替她把歪掉的斗笠扶正，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活像个小大人。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耍猴人笑着作揖：“小仙姑莫怕，这畜生最是通人性，见您生得可爱，便想讨个喜呢。”
林岁岁捏着花生，奶声奶气地问：“那它叫什么呀？”
“唤作阿金。”耍猴人递来半块玉米饼，“小仙姑若喜欢，喂它些吃的便是。”
她刚要接过饼子，忽听街角茶楼传来一声琴弦崩断的脆响。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破窗而出，怀里抱着把断弦的琵琶，落地时还不忘摆了个漂亮的旋身pose。
“什么人！”三师兄瞬间出鞘铜钱，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了愣，“老七？”
林岁岁转头望去，只见那明黄色身影正是清云观最小的弟子——七师兄陆明烛。此刻他正甩着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怀里的琵琶还滴着茶水，锦袍上沾着半片葱花烙饼，活像刚从灶台底下爬出来。
“靠！”陆明烛骂了句脏话，抬头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三师兄！六师兄！可算找到你们了！”
顾承泽皱眉：“你怎会在此？不是说要在观里闭关研习音律？”
陆明烛撇了撇嘴，将断弦琵琶往地上一扔：“别提了！那《广陵散》第三段怎么都弹不对，老子一气之下——”他忽然瞥见林岁岁，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张开 arms 扑过来，“浮玉妹妹！快救救哥哥！后面有个老东西追着要砍我！”
“七、七师兄！”林岁岁被他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却见茶楼二楼探出个花白胡子的脑袋，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小贼！偷喝我的女儿红不说，还把古琴当柴火烧！看我不剁了你喂狗！”
三师兄扶额叹息：“所以你就抢了人家的琵琶？”
“那能叫抢吗？”陆明烛理首气壮，“老子这叫以琴换琴！再说了，”他忽然凑近林岁岁，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我听见那老东西屋子里异异响，像是……妖族的气息。”
顾承泽闻言瞳孔微缩，手按上剑柄：“当真？”
陆明烛挑眉：“骗你们作甚？否则我吃饱了撑的跟个凡人过不去？”
林岁岁攥紧小拳头，想起原书里的剧情：七师兄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清云观的情报网负责人，最擅长在市井中探查消息。此次他偷跑下山，正是为了追查邪修与妖族勾结的线索。
“那我们……”她刚开口，忽听身后传来孩童的哭声。
转角处，一个小乞丐蜷缩在墙根，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肩膀抖得像筛糠。几个泼皮无赖正围着他踢打，为首的壮汉拎着酒壶，满嘴酒气：“小崽子，老子亲眼看见你捡了银子！交出来！”
“没、没有……”小乞丐抬起头，林岁岁这才发现他左眼蒙着布条，脸上还有道狰狞的伤疤，“那是给妹妹买药的钱……”
“找死！”壮汉扬起拳头，却在即将落下时被一道金光拦住。
林岁岁看着自己掌心泛起的光晕，愣愣地眨了眨眼——原来先天灵体的力量，是可以随心所欲控制的？
“不许打人！”她奶声奶气地喊，小短腿往前一跨，竟将壮汉震得后退半步，“大坏蛋，欺负小孩子要遭报应的！”
泼皮们面面相觑，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为首的壮汉揉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眼神渐渐阴狠：“小杂毛，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他挥刀劈来的瞬间，陆明烛忽然吹了声口哨。街角窜出七八只流浪猫，嗷呜叫着扑向壮汉的裤腿。林岁岁趁机拽着小乞丐往三师兄身后躲，却在触到对方怀中布包时，掌心忽然传来刺骨的凉意。
“这是……”她皱眉，伸手揭开布包一角。
只见里面躺着个昏迷的小女孩，面色青紫，脖颈间缠着根黑色咒印——竟是中了妖族的摄魂术！
顾承泽见状立刻掐诀，指尖凝出一道符光打入小女孩眉心：“是魅魔的手段。三师兄，带浮玉和这孩子去医馆，我和老七去茶楼探探虚实。”
陆明烛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从腰间摸出枚骰子：“正好，老子还没玩够呢。”
三师兄刚要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仙鹤长鸣。抬头望去，只见沈砚冰御剑而来，衣摆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却在看见林岁岁时，语速不自觉放柔：“可曾受伤？”
“大师兄！”林岁岁扑过去，将小乞丐和昏迷的女孩往他怀里推，“他们需要帮忙！”
沈砚冰愣了愣，垂眸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小乞丐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妹妹；林岁岁仰着脸，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打架时的尘土，眼神却亮晶晶的，像缀着星星。
“去医馆。”他言简意赅，弯腰将两个孩子一并抱起，“老三，跟着我。老七、老六，速去速回。”
陆明烛冲林岁岁挤眉弄眼，指尖骰子忽然化作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放心吧小团子，等哥哥回来，给你带桂花糖！”
目送他们消失在街角，林岁岁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颗糖糕——正是二师兄今早塞进她怀里的那块。她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小乞丐：“吃吗？甜的。”
小乞丐盯着糖糕，喉咙动了动，却摇头：“我……我妹妹需要买药。”
“己经没事了。”沈砚冰忽然开口，低头替小女孩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你妹妹中的摄魂术己被压制，待医馆施针后，便可苏醒。”
小乞丐瞪大眼，忽然“扑通”跪下：“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林岁岁慌忙去扶他：“不用谢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小乞丐攥着妹妹的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叫小石头，妹妹叫小柳。”
“小石头哥哥，”林岁岁将整块糖糕塞进他手里，奶声奶气地笑，“以后遇到坏人，就喊清云观的名字，我哥哥们会来帮你的！”
沈砚冰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锁，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浮玉乃先天灵体，生来便与这世间生灵息息相通。”
山风掠过街巷，带来茶楼方向的打斗声。林岁岁牵着小石头的手，看着大师兄袍角上的血迹，忽然伸手替他拍了拍灰尘：“大师兄疼吗？”
沈砚冰身形微僵，喉结滚动半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不疼。”
“那等会儿要吃双份包子！”她仰头望着他，乳牙在阳光下白生生的，“三鲜馅和牛肉馅的！”
沈砚冰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眼中倒映着镇口的热闹景象——杂耍摊子的猴子正在翻跟头，糖画老师傅又画出一只小兔子，街角的包子铺飘来阵阵香气。
他忽然觉得，怀里的小团子比任何灵器都要珍贵。
“好。”他轻声应道，“双份包子。”
远处，陆明烛的骰子声和顾承泽的剑鸣交织成曲。林岁岁咬着大师兄递来的糖糕，看着小石头喂妹妹吃饼，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竟比画本里的仙境还要温暖。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茶楼暗格里，七师兄正用匕首抵着妖族的咽喉，三师兄的铜钱阵困住了试图逃跑的邪修，而六师兄手中的流萤剑，正隐隐发出共鸣——
因为，清云观的小团子，正在用她的方式，一点点照亮这世间的暗角。
而他们，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