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梦司的星梭掠过桑湾渔村时,岁岁被咸涩的海风呛得咳嗽——这不是梦境的气息,而是现实中近海油污的腐臭。下方的海滩像块被揉皱的灰蓝色绸缎,搁浅的渔船上缠着塑料垃圾,连梦境中的茧房都结着盐霜,像无数被晒干的贝壳,在退潮后的滩涂上无声哭泣。
“是‘盐霜之茧’。”守阁人翻开《梦经》,书页间飘落的星尘竟在半空凝结成盐粒,“海洋污染的绝望具现,会吸干梦境中的水汽,让所有关于大海的梦变成齑粉。”他指向港口停泊的巨型货轮,现实中排出的油污,在梦境里化作缠绕茧房的黑色海带。
沈砚冰突然蹲下,食盒上的鎏金花纹正在剥落:“我梦见...梦见爷爷出海前总在船头插艾草,说能驱邪。可现在的海,连艾草都发臭了。”他掏出母亲的银簪,簪头的桂花纹覆着层白霜,“渔村的孩子,是不是连梦见海浪都带着汽油味?”
大师兄的星陨剑斩向黑色海带,剑刃却被黏腻的油污缠住,朱砂胎记传来刺痛——这是贪狼星与自然之力的对冲。他望着梦境中萎缩的海神石像,基座上的祭海歌词被油污覆盖,只剩“潮起潮落”西个字还在勉强发光。
“用潮水冲刷油污!”岁岁展开织梦天衣,星纱却在触碰到黑色海带时变得僵硬,“沈砚冰,去找渔民记忆里的‘净海仪式’!老辈人肯定藏着没被污染的潮声。”
沈砚冰点头,握紧食盒冲向现实中的渔村。石砌的渔村小巷里,老渔民们围坐在祠堂前,望着发黑的渔网叹气。他在神龛里发现半盏没燃尽的海灯,灯油里漂着晒干的艾草,正是爷爷辈祭海时用的“潮音灯”。
“三十年前,出海前都要唱《赶海调》。”渔女阿珠摸着褪色的渔歌手册,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现在海腥味里混着柴油味,连浪花都哑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木箱底翻出件刺绣的“护海袍”,上面绣着的海浪纹,与岁岁道袍上的麦穗纹隐隐共鸣。
沈砚冰接过护海袍,食盒里的记忆碎片涌出,化作无数小浪花,在祠堂的青砖上汇聚成潮声。现实中的海灯突然亮起,映着阿珠哼唱的《赶海调》,竟让梦境中的海神石像眼睛重新泛起波光。
“没用的!”黑色海带突然收紧,化作油污组成的巨鲸虚影,“海洋早就是工业的下水道,你们的破歌调——”它张开嘴,喷出现实中货轮排放的污水,“只会加速茧房的风化!”
岁岁认出巨鲸眼中的曼陀罗纹路,正是黄泉路花妖的残余意识:“你偷了初代梦缝者守护的‘潮音茧’!”她想起《梦经》中记载的海洋守护灵,“三百年前的护海人用歌声编织潮声茧,现在全被你用来喂养污染!”
大师兄的星陨剑突然被巨鲸吸入油污,剑身上的麦穗纹与护海袍的海浪纹产生共鸣,竟在油污中辟出条净水通道。他看见深海处漂浮着无数潮音茧,每个茧房都刻着渔民的名字:陈阿海、林彩姑、吴老船...
“沈砚冰,把《赶海调》的记忆分给他们!”岁岁将护海袍抛向巨鲸核心,“老辈人的潮声,才是最锋利的破茧刃!”
沈砚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在船头敲着铜铃唱调的场景,咸涩的海风混着艾草香。食盒突然爆发出蓝光,鎏金花纹化作无数贝壳风铃,每声脆响都震落一片油污。海神石像举起断戟,在梦境中劈开一条银河般的潮路。
“潮起——”岁岁抓住破茧之梭,与沈砚冰的潮声、大师兄的剑鸣共振,“潮落——”梭尖划过之处,盐霜之茧纷纷裂开,露出里面被封存的渔村记忆:满舱的银鱼在月光下跳动,孩子们在海滩追逐浪花,老船医在礁石上晾晒海带。
巨鲸虚影在潮声中崩解,露出核心处的初代潮音茧——那是三百年前护海人用生命编织的梦境核心,此刻正被油污侵蚀得千疮百孔。岁岁将其纳入织梦天衣,天衣上的海浪纹与麦穗纹交织,竟在茧房表面绣出层层叠叠的潮声波纹。
现实中的渔港突然响起久违的螺号声,老渔民们看着重新变蓝的海水,发现渔网里缠着的不再是塑料垃圾,而是沈砚冰留下的艾草香袋,潮声混着艾香,像极了记忆中的祭海日。
“护海袍的刺绣,是奶奶传给我的。”阿珠摸着道袍上新生的海浪纹,“她说潮声茧里住着海神的眼泪,现在眼泪变成了星星。”
回程的星梭上,守阁人翻开《梦经》,发现盐霜之茧的记载旁多了行新字:“当潮声穿透油污,每个茧房都会化作贝壳,收留大海的呼吸。”沈砚冰的食盒重新发亮,鎏金花纹上多了海浪与贝壳的图案,正是渔民们重新听见的潮鸣。
岁岁望向桑湾渔村的夜空,灰蒙的海雾中竟透出点点蓝光,那是被修补的潮音茧在发光。大师兄的星陨剑洗净了油污,剑身上除了麦穗纹和齿轮纹,还多了圈海浪的暗纹——那是海洋之力与护梦星的共振。
“下一站,该去哪?”沈砚冰晃了晃食盒,里面装着阿珠送的艾草香袋,“听说山区的孩子在做‘塌方之梦’,害怕连夜的暴雨。”
师父突然指向云海中浮现的新坐标,那里的星图正被暴雨云团笼罩:“护梦司的星梭,永远朝着有哭声的方向。”他摸着竹筒上的残蝉纹路,“但记住,我们缝补的不是完美的梦,而是让每个梦都有承受风雨的勇气。”
夜风带来大海的气息,不再是腐臭的油污,而是带着艾草香的潮润。岁岁摸着母亲道袍上新生的海浪纹,终于明白,护梦司的旅程从来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倾听每个角落的哭声,让被现实磨出茧的心灵,依然能听见潮起潮落的声音——那是大海的心跳,也是人间永不干涸的希望。
这一晚,桑湾渔村的梦境海滩上,无数贝壳状的茧房随着潮汐明灭,每个茧房里都封存着一段潮声。岁岁知道,这些茧房或许会再次蒙上盐霜,或许会被新的油污侵蚀,但只要渔民们的《赶海调》还在传唱,护海袍的刺绣还在发光,破茧的勇气就永远不会沉没。
星梭继续航行,载着三个护梦人、一位老守阁人,还有无数重新响起的潮声。前方的梦界依然有暴雨与迷雾,但他们不再迷茫,因为他们终于懂得:真正的护梦之道,不是阻挡所有风浪,而是让每个在生活浪潮中浮沉的人,都能在梦境的茧房里,找到重新起航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