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钦天监铜晷台。
晨雾凝在铜晷螭纹间,晷针将朝霞割成碎金。
李陨竹青圆领袍扫过石阶白霜,腕骨缠着星台飘落的半枯梧桐叶。
铜漏悬壶突然倾斜,壶中磁砂遇露水竟凝成北斗天玑纹。
"钦天监正死前改的《大衍历》注疏——"李沐剑鞘叩击晷盘边缘,蹀躞带玄铁符撞出火星。
"把白露时辰提前三刻,是为让吐蕃暗桩趁晨雾动兵?"
李陨指尖弹落叶上霜晶,霜粒坠入磁砂画出河西隘口:"哥哥当年斩玉门关守将时——"霜痕突显火漆封印纹,"故意留的运粮密道,如今倒成了吐蕃屯兵处。"
辰时鼓声惊散雾霭,李沐突然劈开铜漏。壶中滚出鎏金铃舌,遇磁力飞向晷盘缺口。
"九弟纵容玉门粮商虚报的二百石黍米——"铃舌卡入天玑位,"养肥的可不是仓鼠,是吐蕃三千重甲。"
铜晷忽投射暗红影纹,李陨拽断腰间丝绦缠住晷针。
"监正改历法的朱砂里混着磁粉——"绦穗扫过影纹,"哥哥教我观星那夜,早知我会用这招?"
西域狂风卷起《永利历》残页,李沐剑尖突刺他手背。
血珠飞溅晷盘,竟顺着天玑纹逆流成吐蕃密道图。
"你让鸿胪寺少卿收的吐蕃蜜蜡——"血线蜿蜒至玉门关标位,"熔了可不止贿赂,还有三万支箭镞!"
剧痛让李陨闷笑出声,反手将染血丝绦甩向铜壶。
"那夜哥哥在敦煌烽燧射断的响箭——"丝绦遇磁突燃,"箭翎里藏的磁砂,烧起来可比狼烟醒目。"
巳时日光刺破层云,李沐骤然攥住他后颈压向晷盘。玄铁符烙在脊背,磁砂遇热显出血色"清"字。
"去岁你挨的廷杖——"力道震碎晷盘薄霜,"杖头铁刺里掺的磁粉,是为今夜引星轨?"
"不及监国太子深谋。"李陨咳着血沫指向雾散处,玉门关轮廓在晷影中渐显,"你默许工部在关墙掺粗盐——"盐粒遇露水折射虹光,"早算到吐蕃磁甲遇盐必锈?"
钦天监突传来九声钟响,李沐剑鞘劈开石阶暗格。二十坛桂醑破土而出,坛身北斗纹正与晷影重合。
"九弟在户部贪的修历银钱——"拍开坛封,酒液遇磁血沸腾,"买的可不止假账,还有这些解磁毒的陈酿。"
李陨仰头灌下烈酒,掌心按向晷盘裂痕。
"哥哥当年教我刻'清平'时——"酒气混着血沫呵在铜纹上,"说'盛世需先碎骨',原是指这磁砂蚀髓之痛?"
午时艳阳灼烤星台,吐蕃号角刺穿云层。
李沐突然扯裂他半边衣袖,臂上旧箭疤竟与晷影天玑纹重叠:"这三道疤的位置——"剑尖蘸酒画出河西河道,"恰是吐蕃重甲行军路线。"
"错了。"李陨碾碎掌中盐粒,撒向《河西军镇图》残片,"是哥哥的巡边舆图,早将河道标宽三丈——"盐粒遇图显影,"多出的宽度,正好容我埋下三千斤粗盐。"
晷针影子移至正北时,玉门关突然传来轰鸣。
李沐剑鞘震碎最后一坛桂醑,酒液浇熄晷盘血纹。
"九弟可知这酒——"残渣凝成北斗完整星图,"要混着两人腕血,才能破磁甲阵?"
吐蕃溃兵黑烟腾起时,李陨拽过他手腕咬破血管。血酒泼向晷盘,天玑位骤然迸射金光。
"当年你罚我跪碎瓷片——"血滴坠入铜漏,"瓷片里的磁粉,原是为今日融进我血脉。"
晷影西斜,李沐反手割破自己掌心。
双血融进磁砂,铜晷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底层鎏金铃舌铸的犁铧。
"九弟在户部贪墨十年——"铧刃映出玉门关坍塌的城墙,"贪的原来是铸犁的铜?"
"清平之世——"李陨拾起碎犁片轻吹,"不要北斗要耕牛。"残片划过晷盘刻下新痕,正是二十年前掖庭井底的"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