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
太史局浑天监。
残暑凝在黄道仪铜环的露痕里，紫檀星图盘上《河西军镇图》残片正与二十八宿铜钉共振。
李陨月白襕衫拂过晷影盘，银发尾梢沾着星台飘落的梧桐籽，腕间新换的竹青丝绦突然缠住浑天仪枢轴。
"浑天监正竟将吐蕃密道图刻在《大衍历》注本边缝。"李沐剑鞘叩击铜獬豸，蹀躞带悬着的玄铁符突然吸附在星盘坎位。
"这彗星记录里的墨渍——"鞘尖挑开永利十五年历书，"倒像去岁被流放的司天台少监吐的朱砂。"
李陨指尖掠过晷针投影："哥哥可知当年掖庭井壁的磁石——"梧桐籽坠入铜漏孔洞，"原是按黄道十二宫方位排布？"籽仁遇磁粉突转方向，正补全《河西军镇图》摇光位缺口。
灼灼热风卷起《永利历》残页，李沐突然劈开浑天仪外层铜环。
暗格里滚出鎏金算筹，遇星盘磁力竟悬浮成北斗状。
"九弟纵容太史令篡改彗星记录——"三枚算筹突刺向氐宿位，"是为用星象遮掩吐蕃暗桩方位？"
酉时蝉鸣渐弱，李陨反手扯断缠在枢轴的丝绦。
"哥哥可嗅出晷影盘上的柘浆味？"竹青绦穗扫过《戊寅元历》蛀洞。
"当年你教我观星时——"蛀孔透出的光斑在地面画出河西隘口，"说'北辰永耀'时的烛泪里，可混着磁粉？"
暮色漫过铜雀衔灯，李沐剑鞘突挑房梁悬着的铜壶。
壶中漏箭遇磁力倒流，箭簇锈痕竟显吐蕃密文。
"九弟在户部核验的修历银钱——"锈粉遇风粘在《河西军镇图》残角，"虚报的二百贯，原是为养这些蛀星图的蠹虫？"
戌时初更惊散鸦群，李陨月白衣袂卷起《永利占经》。
"哥哥当年射穿浑天仪的那支响箭——"书页间飘落的磁砂凝成北斗状，"箭翎里藏的可是河西磁矿样本？"砂粒突吸附在铜獬豸左眼，显出血色"清"字残痕。
李沐突然攥住他手腕按向黄道仪，玄铁符压住铜环裂痕："去岁你故意触怒司天台监——"力道震落三枚铜钉，"是为让浑天仪偏移三度，好掩盖吐蕃暗桩的勾陈位？"
处暑夜风穿牖而过，李陨闷笑着以银发缠住漏箭："那夜哥哥在观星台罚我跪整宿——"箭尖戳向自己锁骨，"早看出我往晷影盘夹层塞了磁石？"铜钉遇磁突转方向，星图盘竟浮现出一幅完整河西粮道图。
太史局忽传来九声钟鸣，李沐剑尖刺破《乙巳元历》封皮。
碎纸纷飞间，永利十一年被焚的观星记录残页突然自燃，灰烬遇磁力在铜雀灯上拼出歪斜"平"字。
"竟是如此。"李陨拾起半块风干的柘浆糖，"哥哥默许太史局虚报修历工期——"糖块遇磁粉裂成星链状，"是为用延误的辰光养出真星轨？"
亥时月光漫过铜浑仪，李沐突然劈开朱雀星宿铜像。像腹滚出鎏金铃舌，遇磁力飞向《河西军镇图》天权位。十万吐蕃溃军残存的阵型，此刻正在星轨铜环间重演。
"九弟可知这铜浑仪——"李沐剑鞘突指李陨尚未痊愈心口，"熔了河西战场的七百断箭？"鞘尖轻叩处，铜锈簌簌落成北斗纹。
李陨骤然扯开浑天仪暗匣，二十年前被抹去的彗星记录赫然重现。
"哥哥当年斩断的浑仪枢轴——"指尖抚过铜裂痕，"原是为今夜让北斗第七星归位？"
铜雀灯忽爆出火星，燃烧的"清平"灰烬飘向《河西军镇图》。底下的星盘突然自转，吐蕃残存的最后三处暗桩在二十八宿间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