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枢密院。
巳正秋光刺穿菱花棂，尘絮裹着寒蝉蜕打旋，菱花棂的冰裂纹将光束析解成七十二候金丝。
当游光掠过青铜鹤的蟠螭纹时，鹤嘴里衔着的《河西军镇图》残片悬在磁架上，正与檐角铁马共振。
李沐剑鞘扫过积灰的永利十一年兵部密档，蹀躞带新换的玄玉珩突然吸附在铁柜暗格。
"枢密使竟将密道图藏在《孝经注疏》里。"李陨银发束着秋香色发带，指尖掠过《河西屯田册》蛀洞，"这蛀痕走向——"薄柿衣袖扫落蠹虫尸骸，"倒像去岁被斩的河西节度使笔锋。"
李沐突然劈开楠木书匣，碎木中滚出鎏金算珠。
"九弟在户部核验的军饷——"珠面北斗纹遇磁粉突转方向，"虚报的三百石黍米，原是为养这些蛀虫？"
午时三刻，绵长的蝉鸣穿透桑皮窗纸，将菱花纹的裂璺镀上碎金。
光束里浮尘忽而震颤，恰与檐底锈蚀的铜铃舌同频摆动，震落半片干枯的竹叶。
李陨反手扣住他欲取密档的手腕："哥哥可闻见墨锭里的柘浆香？"扯开《孝经注疏》裱纸，夹层竟显吐蕃密道纹，"当年你教我临帖时——"指腹抹过"清平"二字裂痕，"用的松烟墨里，可掺了磁粉？"
西域热风穿堂而过，李沐剑鞘突挑房梁悬着的青铜秤。
秤砣坠地砸出暗格，二十封火漆密信遇风自燃。
"九弟纵容鸿胪寺少卿私换磁石——"灰烬突显北斗缺口，"是为让这些蛀痕啃出星位图？"
未时更鼓惊起梁间燕，李陨银发缠住燃烧的信匣。
"哥哥当年射入我肩胛的箭镞——"灰烬落处显出血色星纹，"藏着磁粉的是箭杆而非镞头？"薄柿衣袂扫过密档柜，柜门突现永利十一年掖庭刻的"平"字残迹。
李沐突然攥住他后颈按向密档柜，玉珩压住第七节椎骨："去岁你巡边时中的七箭——"力道震落柜顶磁石，"箭箭避开要害，原是为将磁粉埋入骨缝布此局？"
申时秋阳斜照棂格，李陨闷笑着咳出血沫。
"那夜掖庭井底，哥哥替我剜箭镞时——"修长玉指戳向自己心口，"早将北斗锁芯藏进血肉了吧？"染血的《河西军镇图》残片突吸附在柜门，拼出完整的星轨。
枢密院忽传来十二声铜磬，李沐剑尖挑破窗纸。
秋光漏处，二十年前被焚的《清平策》残页竟悬浮空中，每片焦痕都对应北斗一星位。
"果然如此。"李陨拾起半块黍饼，"哥哥纵容我在户部贪墨十年——"饼屑遇磁粉凝成星链，"是为用假账养出真星轨？"
酉末风止，暮色游过棂格蛛网，将银丝染作陈年鱼胶的琥珀色。檐角铜铃舌晃出半寸阴影，恰与瓦当垂落的积尘同频震颤。
残光攀着蛛腿爬行时，李沐突然劈开青铜鹤。
鹤腹滚出鎏金铃舌，遇磁力飞向《河西军镇图》玉衡位。
十万吐蕃铁骑溃散的阵型，此刻正在星轨间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