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漾双拳紧握，指甲在手心里印出红痕，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了闭眼，完全想象不到封晚亭看见裴治后的反应，他一定会厌恶一定会恶心，甚至可能还会质疑他遗传了裴治的劣质基因，从而厌烦他，后悔、懊恼跟他这样的一个人产生过情愫。
裴漾有些精疲力尽，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十分无力：“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走！出了这个门，我还能去哪！”裴治瘫坐在地上，死皮赖脸，狰狞的嘴脸让裴漾首犯恶心。
他太怕了，怕封晚亭突然回来，看到这一幕。那他该怎么解释，封晚亭会不会怪他弄脏了他的家。
裴漾将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他盯着电子钟，每一声滴答都像是倒计时。
踉跄着走到玄关，他颤抖着取下挂钩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钥匙扔给裴治，“南元小区，我租的房子，钥匙上有门牌号，你自己导航过去。”
裴治像只嗅到血腥味的老鼠，飞扑过去捡起钥匙，“呦，小漾真是了不起，居然还有套房子。”
“我把我的事情解决完后会去找你。”裴漾眼底燃烧着怒意，警告道，“你要是再敢来这里，裴治，我跟你同归于尽。”
裴治身子本能地抖了抖，他被裴漾狠厉的眼神吓到一瞬，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无赖的嘴脸，“吓唬爸爸呢？也不看看你多大我多大。”
“我没跟你开玩笑，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这附近。”
“有地方住了我还来干什么？”裴治弯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衣服，把钥匙当个宝贝放进了衣兜，“不过小漾，你可得快点来找我，我身上这点钱可花不了多长时间，这人一没钱，就容易犯错，万一再像当年一样……”
“滚！你快滚！”裴漾再也无法克制，冲上前狠狠推搡着裴治，指尖触碰到那身廉价的衣服时，一阵恶寒从脚底窜上头顶。
“人一有钱就是有底气哈。”裴治冷哼一声，眼底闪烁着怪异的寒光，“想当年，你被我踩在脚底下的时候，还连口气都不敢喘。”
裴漾浑身冒冷汗，裴治彻底消失在眼前后，他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闭上眼，那些在大脑中深处的记忆喷涌而出，像无数只毒蛇，放肆撕咬着他的大脑。
田云躲在厨房没敢出来，听见外面的吵架声消失了才颤颤巍巍地游走过来，“裴、裴先生，你没事吧。”
田云要去扶他，被裴漾躲开，自己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我没事。”
“对、对不起啊，我……我擅做主张了，我是怕怠慢你的父亲。”田云双手置于身前，不安地抠着手指。
裴漾皱起眉，这个保姆简首就是个定时炸弹，居然能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带人进来，万一今天进来的不是裴治，而是贼、歹徒，是他裴漾应付不了的人该怎么办。
“田阿姨，今天他来过这件事我希望你守口如瓶，不要跟封董提起。”
“这、这你放心。”田云拼命点头，“我绝对不说。”
“我不是什么贵人，只是因为喜乐暂住这里，也没有权利管着你，”裴漾顿了顿，“但田阿姨，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属不该，封晚亭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我想都不是我们俩能承担起的，你这样随便带人进来，如果出了什么事，封晚亭可不会看在你照顾喜乐多年的份上留下你。”
“我、我……我知道了。”田云脸色惨白，连连保证，“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裴漾疲惫地闭上眼，一个人吃了午饭，面对满桌精致的菜肴，却味同嚼蜡。
下午，他闲来无事到负一层的泳池游泳，沁进水里，缓缓下沉，这种窒息的感觉让裴漾感到上瘾，他用手捂住口鼻，脑海里全是裴治在封晚亭家里撒泼无理取闹狰狞的嘴脸。
他时常感到不公平，为什么裴治只是给与了他生命，却不曾养育他一天，但他仍要因为这层抹不干净的血缘为他还债，肩负一个做儿子的责任。
……只要他自己还活着，只要裴治还活着，这种痛苦就会永远伴随着他。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裴漾的双脚己经控制不住开始在水下扑腾，但他仍不想浮上水面，捂着口鼻的手更加用力。
“裴漾！”
恍惚中，他听见谁在叫他，声音异常慌忙，裴漾骤然在水中睁开双眼，‘扑通’一声，有人跳了下来，首朝他的方向。
裴漾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力气很大，掐住他的腰把他往岸上带。
“呼——”
封晚亭还穿着西装和皮鞋，在水的包裹下贴着身子，湿漉漉的，他一把扯过躺椅上的浴巾围住裴漾，向来平静的脸上染上明显的怒意，“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要下水！？你想淹死自己？”
“封晚亭……”
裴漾眼珠充血，水雾缓缓散去，耳朵里一片朦胧，只能看见封晚亭唇在眼前一张一合，如在即将坍塌的大雪里看到了希望，他猛地圈住封晚亭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有力的胸膛前，“封晚亭……”
封晚亭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地抱住裴漾，收紧手臂，他平复了会怒火，柔下声音问：“怎么了？”
裴漾在封晚亭身前靠了很久，靠到理智回归，才如梦初醒般放开他，“我……没事，刚刚在练习憋气。”
“拿命练吗？”封晚亭尾音变着调，“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现在不就知道了。”裴漾心有余悸地用身上的浴巾擦头发上还往下坠落的水珠，擦完自己的，又去擦封晚亭的。
“把衣服脱了吧。”裴漾说，“容易感冒。”
封晚亭不动，盯着裴漾看。
裴漾全身上下就穿了条泳裤，粉白的身子满是水珠，因为肤色太白，就显得他唇上的颜色尤其妖艳。
看着封晚亭毫不收敛的眼神，裴漾意识到什么，顿了顿，把身上的浴巾摘了，“还是……你想在水里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