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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路上的星光与寒霜

天还没亮透,厨房里的柴火就噼啪作响。子玉揉着惺忪的睡眼往灶膛添柴,火光映亮姐姐被烟熏红的眼睛,哥哥正踮脚往水缸里舀水。三盒饭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像三座等待攻克的小山——这是姐仨未来半年的日常。

"爸妈今天回厂里了。"妈妈往子玉碗里夹了最后一块咸菜,声音有些发涩,"中午别来回跑,太累。"爸爸把皱巴巴的零钱塞进姐姐手心:"省着花,有事找堂姐打电话。"瓷碗碰撞声里,姐仨默默扒着早饭,喉咙里像堵着没烧透的柴火。

上学路上,晨雾还没散尽。姐姐的书包带子勒红了肩膀,却死死攥着装满饭盒的布袋。姐仨轮流拎着这个沉甸甸的"宝贝",走过泥泞的田埂,经过别人家亮着灯的窗口时,总要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路边的压水井是唯一的慰藉,冰凉的井水灌进喉咙,连带着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委屈一起咽下。

吃过中午饭,姐姐实在太累,趴在课桌上就睡着了。午后的教室有些嘈杂,子玉却很安静,她看着熟睡的姐姐,小声对刘峰说:"哥!要跟外公说一下,之后不能去找他玩了。不然他周末会等我们的。"大伯家离外公家实在太远,对于小小的子玉来说,就像隔着千山万水。刘峰点头认同:"好,我们现在去。"

兄妹俩走到学校大门,却发现大门被锁上了。子玉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满是失望。刘峰安慰道:"没事,周末我骑自行车带你去。"

然而,到了周末,借自行车的事却不顺利。刘峰一大早就去美妹家,看到皮哥在谷仓里捣鼓着什么,他喊道:"皮哥。"皮哥吓得一哆嗦,差点从谷仓上掉下来,生气地说:"干什么!"刘峰犀利地问:"你在做什么亏心事?"皮哥故作镇静:"做什么,我要去加工米呢。忽然跳出个人,你不吓?"刘峰笑笑:"哦,我是来借自行车用一下。""你要去哪?""子玉外公家,晚上就还你。""不借,我自己要用。""今天又没集,你要干嘛去?"皮哥被问住,想了会儿说:"关你屁事,滚,车我自己有用,不借。"

看到空手而归的哥哥脸气得通红,子玉不再追问默默帮姐姐压水。姐姐也才西年级,却要洗三姐妹一大盆的衣服。刘峰气道:"妹,我们走路去。"子玉蹙眉:"那得走到什么时候。""一个半小时准能到。"姐姐惊道:"去哪,走这么远?""她外公还等着她呢。""不许去,这么远被人贩子抓走,都不知道。"哥哥凶道:"有我在,谁敢。""你就在小孩面前可以逞能,大伯还让撬桐子呢。"

见哥哥姐姐又要吵架,子玉忙叫道:"不要吵,我不去了。"哥哥踢翻土基里的梧桐,跑回房去。子玉只好去收拾满地乱滚的梧桐。姐姐刷着衣服道:"子玉,周一让表弟给你外公捎个话,真太远了不安全。"子玉应道:"好。"

正撬着梧桐,姐三隐约听到一阵哭嚎。姐姐细听:"这是不是皮哥在哭?"哥哥得意道:"准是。"子玉疑惑道:"这么大了还被打成这样?"哥哥笑道:"该,让他单车不借我。"

周一到学校,子玉就找到表弟:"弟,中午你去我外公家跟他说一下……""他知道了,昨天拿了一大包点心来家里,爷爷跟他说过了"表弟打断道。子玉小声道:"那就好。""陈子玉,带早读。"班长叫到。子玉蹙眉:"怎么又是我?""老师安排的"他调皮地说。

十月的山风裹挟着潮湿的雨气撞进窗棂,子玉蜷缩在结满绒球的旧棉被里,听着屋檐下雨水坠落的滴答声。凌晨五点的山村浸在浓稠墨色中,厨房那盏油灯如风中残烛,昏黄光晕里,姐妹三人摸索着按下白炽灯开关,刺目的光线骤然刺破黑暗。

子玉往灶膛塞干草时,冻僵的指尖被迸溅的火星烫出焦痕。浓烟突然翻涌而上,她弓着腰剧烈咳嗽,泪水混着煤灰在脸颊蜿蜒,洇湿了领口的补丁。姐姐的指甲缝还凝着昨夜洗碗时冻疮裂开的血痂,此刻正就着灯光切菜。刀刃与木板碰撞的笃笃声里,刘峰抡着斧头劈柴,震得掌心旧伤渗出细密血珠,在斧柄上晕开暗红痕迹。

井台积着水洼,子玉搓洗青菜时,井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首钻骨髓。指节很快肿得透亮,像浸泡在冰水里的红萝卜,连竹篮提手都攥不牢靠。蒸腾的热气里,铝制饭盒中的红薯粥渐渐凝成奶白色油膜,姐姐用粗麻绳将三个饭盒仔细捆在书包两侧,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肩膀微微歪斜。临出门前,她蹲下身将弟弟妹妹的破围巾又紧了紧,却忘了自己冻得发紫的嘴唇正轻轻颤抖。

山路上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孩子。他们聚在土坡上,扯着嗓子唱刺耳的儿歌:"远路鬼,背饭盒,跑得慢,像蜗牛!"哥哥弯腰捡石头的手在寒风中不住发抖,可回击得越狠,那些污言秽语就像沾着泥的石子,密密麻麻砸在姐弟三人心里。暮色西合时,三个身影背着书包往家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布满碎石的山路上蜿蜒,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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