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蜜,缓缓流淌在大伯家的青瓦白墙上。斜阳穿过院角歪脖子枣树的枝叶,在晒谷场投下细碎的光斑,将整个院子浸染成温暖的琥珀色。子玉蹲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鼻尖萦绕着柴火混着草木的清香,目不转睛地盯着水莲掌心那五颗鹅黄泛青的鹅卵石。 那些石子像是被施了魔法,在水莲的指尖轻盈跳跃。她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石子时而排成一列在虎口滑行,时而如流星般腾空而起,又精准地落回掌心。子玉看入了迷,忍不住用带着城里腔调的普通话问道:“这石头怎么玩才好玩呀?”声音里满是孩童特有的雀跃与期待。 水莲却像没听见似的,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小片阴影,专注地摆弄着石子,连头都没抬一下。子玉尴尬地抿了抿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板缝隙里的青苔,又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水莲这才猛地抬头,杏眼圆睁,带着浓重乡音的话语里满是不耐烦:“我不爱跟你说洋话。”这话如同一记闷拳,把子玉噎得满脸通红。但她很快又咧嘴笑了,歪着头努力用老家话,一字一顿地说:“我叫子玉,你叫什么?” “水莲。”回答简短得像块冷硬的石头,说完她又低头自顾自地玩起来。可子玉哪肯轻易放弃,她干脆一屁股挪到水莲身边,膝盖上沾了几片飘落的枣花。“你可以带我玩嘛?”她眼巴巴地望着,声音软得像团棉花糖。 水莲终于停下动作,瞥了眼子玉期盼的眼神,轻哼一声算是答应。她耐心地教子玉怎么抛石子、接石子,怎样让石子在手指间转得又快又稳。子玉学得认真,却在第三次没接住石子时,感觉后背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笼罩。 抬头望去,院子角落的石榴树下,站着个扎红头绳的女孩。她穿着蓝白格子衫,衣角沾着草屑,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子玉,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打量。夕阳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红头绳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像团跳动的火焰。 两人就这样隔着晒谷场对视,时间仿佛静止了。首到水莲清脆的笑声打破僵局:“你俩傻了嘛?美妹过来一起玩。”美妹这才如梦初醒,笑着跑过来,发梢还沾着几片枫叶。她跑到近前,喘着气问子玉是不是叔公的小女儿,子玉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叔公拄着枣木拐杖,笑眯眯地走近,白胡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这是美妹和水莲,你堂哥家的娃娃,按辈分还得喊你姑姑呢!” 子玉愣住了,她望着眼前两个女孩,突然觉得这陌生的院子不再冰冷。山风裹着野菊花的清香拂过发梢,晒谷场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她跟着哥哥姐姐,脚步还有些拘谨,却己经迫不及待地要向大人们问好。这一刻,她知道,在这洒满夕阳的小院里,一段新的故事,正悄悄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