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五六七八竿。
闻霜月掀开沉重的眼皮,浑身没劲儿。
被她咬了一口的肩头和遍布抓痕的胸膛近在咫尺,她只看了一眼便猛然清醒了,脑内闪过凌乱不堪的记忆。
想起昨夜,闻霜月第一个想法就是——天啊,萧淮都这样了,还能这样!
那他好着的时候,该有多恐怖!
闻霜月想得一阵脸红心跳,羞愤背过身面壁。
下一秒,她被一只大手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生气了?”
萧淮的声音喑哑又低沉,还带着饱足后的欲。
闻霜月听得心神荡漾,怔了一瞬才摇头,闷闷道:
“不是。”
闻霜月的脸此刻白里透红,眸子是水洗过一般的明亮,又沾着湿漉漉的水汽,小巧的鼻尖也染着薄红,唇上口脂己经被吃了个干净,但唇瓣还是嫣红嫣红的。
她此刻抿着唇睫毛颤抖害羞的样子,落在萧淮眼中,便是极美的风景。
昨夜一回后,药力散了,他就己经清醒了。
但是清醒后,迎来的是更加首白,更加毁天灭地的欲望。
闻霜月抬头看向萧淮,发现他定定垂眸望着自己。
闻霜月的脸不由自主红了红。
谁能想到,白日看起来如此清冷矜贵的人,也会有失控到近乎野蛮的时候。
虽然是因为药性,但也足够让她惊叹。
“七哥,我饿了。”
这个称呼一出,闻霜月的脸蛋儿是彻底烧红了。
都怪萧淮!昨夜非逼着她喊七哥。
她喊了,他却不认账,变本加厉。
喊太多声七哥,害得她现在都脱口而出了!
闻霜月粉拳泄愤般砸在萧淮胸口。
萧淮捉住她的手,吻了吻。
“以后都喊七哥,好不好?”
闻霜月头顶冒了烟儿,“不好!”
萧淮轻笑着“嗯”了一声,搓了搓她的头发,坐起身,开始唤外头穿衣传膳。
进门的丫鬟都喜气洋洋的,嘴甜得紧。
“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萧淮大手一挥,给阖府上下都派了赏赐。
*
用完膳了,萧淮在外间,岑南衣给他的手臂上药。
岑南衣一边包扎,一边怪声怪气道:
“怎么样,王爷还想打死我吗?还要当做没认识过我吗?”
萧淮神色凝滞一瞬,随即自嘲般轻笑一声。
“我认栽。”
岑南衣“啧”了一声,“可别对着我说,你不是栽给我了,你是栽给她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萧淮回头望去,闻霜月神色纠结地站在内室的门口。
“怎么了?”萧淮柔声问道。
“王爷……你的伤,还好吗?”闻霜月先开口关心了一下。
“不必担心,没什么事。”
萧淮朝她伸手,“过来吧。”
闻霜月走过来,却没牵他的手,兀自垂着头。
岑南衣看着闻霜月欲言又止的模样,身为大夫,他己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没挑明。
“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岑南衣顺带给你把把脉?”萧淮看着她。
闻霜月摇摇头,俯下身附在萧淮耳边,咬咬牙坦白了。
“王爷,那个……避子汤还是喝一下吧。”
日子特殊,再晚些万一来不及,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萧淮脸上浅淡的笑有片刻的凝固。
闻霜月知道自己作为姬妾,向自己侍奉的主君讨要避子汤是很以下犯上的。
毕竟这个时代,繁衍子嗣也是她的职责。
但是,任务进度说到底还差5%,没有彻底完成任务之前,她和萧淮的生死还是不明的。
为了杜绝最坏的可能,她必须得说这话。
何况,她的确没准备好,也没那个打算。
而且,昨夜都是因为那药。
既然是意外,那就应该避免意外带来的后果。
闻霜月看着萧淮有些凝固的神色,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手,撒娇道:
“七哥~你也知道,我一个侧妃,不能在王妃之前诞下子嗣的,七哥就赏我一碗避子汤吧。”
萧淮看着她讨巧似的笑,心里泛起钝痛。
但这钝痛当然不是因为闻霜月不愿意怀她的孩子。
毕竟她会这么选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她不说,他一会儿也要开口的。
而且,他本也不打算让她年纪这么小就要承受生育之苦。
他是听她嘴里唤七哥,却是为了讨巧卖乖问自己要一碗避子汤。
他心里怎能不难过。
“好,我会吩咐人端给你。”萧淮应道。
闻霜月松了一口气。
看来萧淮也不希望有点什么意外发生。
闻霜月走后,看着还在彷徨出神的萧淮,岑南衣摇头叹息。
“王爷好王爷妙,王爷就是不开窍。”
萧淮回头看他,眼神莫名。“你想说什么?”
岑南衣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王爷在心里想十句,不如嘴上说一句。”
“王爷方才那避子汤给得多大方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想让她怀似的。”
萧淮张口,反驳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得。”岑南衣一抹额头,摆出一副操碎心了的老父亲模样。
“王爷得亏认识我这个姑娘堆里长出来的人。否则,就凭你二十多年没和姑娘说几句话,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抱得美人归了。”
萧淮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反驳。
他少时与母妃住在宫中,除了大丫鬟,就只偶尔在皇姐皇妹的伴读里瞧见几个世家女子。
后来他去了军营,便跟入了和尚庙没什么区别。
何况,大周的女军士投军时一般都会慕名选择女将镇南候洛雪衣,他手底下就算有女军士,寥寥几个,甲胄一穿混在人堆里,那也是认不出来的。
岑南衣则跟他截然相反。
药王谷女弟子多得跟谷里开得漫山遍野的花似的,从小备受熏陶,对小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
“你觉得有哪里不妥?”萧淮神色踌躇地问道。
“哪里都不妥。”岑南衣对他进行了全盘否定。
岑南衣一撩衣摆,坐板正了,大有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首先,对喜欢的人不要惜字如金,王爷心里想什么,得告诉她呀。不说就等于没有。”
萧淮思索了一番方才的事,迟疑开口。
“她真的会觉得,我是不想让她怀上我的孩子所以才给她避子汤的?”
“那不然呢?”岑南衣一脸理所当然。
萧淮蹙了蹙眉,陷入深思。
岑南衣见他听进去了,继续问道:
“王爷难道没觉得,她思维过于跳脱的本质是,她心思非常细腻吗?”
一件事能立马联想到许多种可能性,所以常常语出惊人。
萧淮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的确如此。”
宁德侯府门口,风雪夜的墓林,还有无数个瞬间,她只要在他的身旁,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深埋在心底的情绪。
“那就对了。”岑南衣继续说道。
“可这样的人往往最易多思伤身,我的病人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严重的还会心病入体,积重难返,郁郁而终啊。”
见萧淮神色不好,岑南衣赶紧悬崖勒马。“不过,她不太一样,她是我见过最能自愈的人。不用担心心病。”
“我只是想说,敏感细腻的人,往往也是脆弱易伤的,所以王爷,你不可太过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的一言一行,若要她猜,她定不会往好的地方去猜,因为你们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萧淮抬眼看他,认真消化着方才他说的话。
岑南衣两只手一只放在额前,一只放在肚子前,比划了一下。
“你们的身份差别大概就这么大,天上地下的。王爷在上,你对她来说,最首要的身份就是主子。”
萧淮听到这里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慌乱。
主子……
自始至终,她都只把自己当主子?
岑南衣知道萧淮情感上的短板,是以他没有说更多,点到即止。
他相信萧淮会悟出来的。
岑南衣一脸老父亲般的慈祥,冲萧淮地点了点头。
“王爷,我看好你。”
语罢,他撩了撩衣摆,提着药箱大步迈出门,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