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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本王是不是太过纵容你

翌日。

王府主院居,层层锦帐内,一只苍白的手从内撩开了床帘。

萧淮的声音沙哑又沉冷。

“进来。”

于是,端着衣物饰品的丫鬟小厮鱼贯而入。

十六一进门就看见萧淮面白如纸地靠着床头坐着。

这状态,大概是一夜都没睡。

于是十六试探地问道:“主子今日早膳不如就在房里用吧,属下吩咐膳房那边送过来。”

萧淮微微摇头。

这就是还要起身去前厅的意思了。

十六见萧淮又恢复了以前那副并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也就不再多嘴。

服侍萧淮梳洗穿戴好后,十六推着他去往常与闻霜月一齐用饭的前厅。

昨夜的雪下得格外大,庭院己经埋了深深一层雪,扫雪的仆婢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吱嘎吱嘎地。

萧淮看着后院到前厅的那条小径。

洒扫的倒也麻利,己经早早把那条路的雪铲干净了,此刻只是有些湿漉漉的。

因为皇帝格外关照昭王府和萧淮的腿疾,每年冬天昭王府用的炭都是最好的银丝炭。

没有烟,炭身通红,还隐隐透着亮。

萧淮垂着眸子,一言不发地盯着偶尔发出噼啪声的炭笼。

掌膳的姑姑见他这个模样,便猜出他在等人。

于是她给布菜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别把膳食的盖子揭开,免得小夫人来了就冷掉了。

大约过了一刻,庭院中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闻霜月今日哆哆嗦嗦从被窝里爬出来,一头墨发只简单绕了两圈,只用根檀木簪子在脑后固定着,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身上的狐裘,小脸儿冻得红扑扑得,一路跑过来。

她看见萧淮,漂亮的眉眼就弯起来,还没走近就开始说起话来。

“王爷,这般冷的的天你竟然也不赖床?我还以为今天能听到丫鬟来说早膳迟一些呢,可冷死妾了。”

隔着雪幕,闻霜月一边跑一边瞅着萧淮看。

他今日穿了身群青色卷云暗纹广袖长袍,外罩一件玄色鹤氅,墨发束在缠枝莲鎏银冠中,被这雪景一衬,朗目疏眉,姿容如玉,说不出的清冷矜贵。

但就是,脸色似乎比昨夜还要苍白。

闻霜月一路跑到萧淮对面的桌前,屋里炭笼烧得旺,她把披风解了递给秋棠拿着,一撩裙摆坐下来,看着对面的格外恹恹无神的萧淮。

“王爷也没睡好么?”

“尚可,来了就用膳吧。”

闻霜月总觉得萧淮又好像回到了初见时那样,极不愿意说话。

她讪讪点头,看小丫鬟忙忙碌碌地布菜,自己则捧起了面前的粥碗捂了捂指尖。

一顿饭沉默地吃完,闻霜月听到萧淮说:

“天冷了,你的早膳以后就在房里用吧,不必过来了。”

闻霜月闻言,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萧淮。

如果一起吃早膳这项活动没有了,那她接触萧淮的时机不是更少了?

以后全凭在王府里偶遇?

可是大冬天的谁会逛园子啊。

于是闻霜月笑了笑:“不冷不冷,今日下着雪呢妾照样能起身,妾还是过来与王爷一起吧。”

萧淮纤长的羽睫一掀,幽冷的眸子看向闻霜月笑吟吟的脸。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

“不必。”

不必?

闻霜月想了想,这还是拒绝的意思。

“王爷是觉得今日等得太久了?那妾以后再早一点起来。”闻霜月眨眨眼睛,期待地盯着萧淮。

萧淮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心沉了下去。

“并未。”

“那...难道是妾方才说天太冷了惹王爷不快了?”

闻霜月连连挥手,解释道:“王爷可千万别把那当成抱怨,妾不过是随口一感叹,根本不...”

“闻霜月!”萧淮蓦地一拍桌子,眉宇间有几分阴沉的戾气。

这一瞬间,屋内的气氛沉到了极点。

闻霜月被这连名带姓的冷喝吓得一抖,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一双眼睛怔然地盯着萧淮。

“本王是不是太过纵容你,才教你对本王的命令一概不听!”

闻霜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脖颈有些发硬,喉头像堵了一团东西。

她低下头,咽了咽,紧紧抿着唇,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没让眼睛里的泪花聚成团落下。

“妾听,妾听就是了。”

萧淮听着这细弱蚊蝇的声音,看着对面脸色一片青白,讷讷垂着头的闻霜月,他的手用力握成拳,然后沉了口气。

“回房。”

伺候净手的丫鬟立刻捧着水盆与巾帕上前。

萧淮走后,闻霜月感觉自己的盘子里被人放了块金丝卷。

“小夫人莫伤心,王爷他...这段时日,脾气就是要比寻常难测一些。”

“这通火,未必是冲小夫人发的,只是心中不快罢了。”

闻霜月抬头看着说话的若华姑姑。

若华笑了笑,继续道:“想来也是王爷心疼小夫人一早起身折腾得很,小夫人不必多心。”

闻霜月叹了口气,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软卷。

真的不是她太烦了吗?

不过,这样喜怒无常,大概对于一个双腿罹疾的人来说,才是正常的吧。

回去以后,秋棠见闻霜月坐在炭笼前翻话本都闷闷不乐地,又忍不住宽慰道:

“小夫人,若华姑姑的话,你可要往心里去一去,毕竟她是膳房的老人了,日日能见着王爷的,说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小夫人切莫多思伤神才是。”

闻霜月躺在美人榻上,小脸儿写满了忧愁。

今日萧淮这通脾气真把她吓住了,可等过去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她最担心的就是以后见不着萧淮了。

这样她还怎么做任务?

而且,她总觉得,萧淮这两天,很不对劲。

这脾气来得太古怪了。

闻霜月看向秋棠:“若华姑姑说,这段时日王爷脾气都会难测一些,你可知是为什么?”

秋棠缓缓摇头,“这奴婢就不知了,不过,想来王爷是这时候受的伤,想起从前,难免多有伤怀。”

闻霜月不是没想过这一点。

萧淮带征西军踏过天山阙和堕马渊那天,也是严冬。

不过,真的只是因为伤怀往事?

另一边,王府主院中。

十六看着静坐在窗前看雪的萧淮,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方才萧淮突如其来的脾气,他也惊了一跳。

不过他想着,王爷被病痛折磨得一夜未睡,还非要起身去找闻霜月一同用早膳,足以说明王爷还是有些在乎她的。

他知道内情,可闻霜月不知道。

方才她被吼了一声后,那泪花儿在眼睛里打转的神情他看了都不忍心。

可是王爷又不许他多说。

唉,愁人。

“王爷,你昨夜一夜未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十六担忧道。

萧淮的腿,痛可不止痛一晚上。

昨夜是熬过去了,今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发作了。

萧淮没动,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这死一样的寂静被墨二的到来打破了。

墨二沉着脸进门,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十六。

十六立刻就知道了他有不好的消息的要说。

这个时机,坏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十六本想拦下,但萧淮己经注意到了墨二。

“说。”

“主子,岑南衣...被尚书府的人送过来了。”

十六眉心一跳,看向萧淮。“王爷,属下同墨二去接人吧,王爷好好休息一番。”

萧淮苍白的指节点了点扶手,“本王亲自去。”

无奈,十六只好同墨二推着萧淮去了府门口。

还没到门口,十六就皱起了眉。

他对血的味道极为敏感。

府门口,张伯站在一张简易的木榻上撑着伞。

萧淮走近,张伯立即道:“南衣姑娘受了些伤,老奴这就吩咐人带他下去养伤。”

萧淮只沉声道:“揭开。”

沉默片刻,十六上前,捏住了盖着木榻的麻布。

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十六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的确是活着送回来了,就是,也只剩活着了。

十六看向萧淮。

萧淮眼底如同打翻了一团浓墨,阴郁到极致。

他捏着的扶手发出一声清脆的木裂声。

“送回冬青阁,养伤吧。”

“他这模样,别让留芳院的人看到。”

十六和墨二齐齐颔首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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