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霜月看着那杯盏,心头一跳。
是了,方才萧淮的声音出现时,温祈年自始至终都很淡定。他也如从前的萧淮一样,并没有多少生念。
也许,他也想着今日伏诛。
死在萧淮剑下,对他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
书房的帘子动了动,似清风拂过,又似要被人撩开。
江菱儿与闻霜月的心同时提到嗓子眼儿,成王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
“不知皇兄突然造访,臣弟未能恭迎,失礼了。”
闻霜月回头,成王亦是一身朝服,他行走在静候在书房门口的禁军之间,如闲庭信步一般,眉眼丝毫不见慌乱。
“皇兄要搜我的书房,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好叫女眷换个地方叙旧,既不惊扰了她们,也不耽误皇兄办差才是。”
萧淮盯着他,语调听不出起伏。“你不该叫女眷换地方叙旧,你该叫在此苟且藏生的人有些骨气,不要让女眷挡在身前。”
闻霜月听着成王与萧淮说话,心里一阵发慌。
书里说萧泽一生敬仰自己的七皇兄,可这里头未必没有早死‘白月光’滤镜。
此刻萧淮与萧泽针锋相对,她是真的害怕成王对他反目成仇。
毕竟,成王以后要登基,掌握着生杀大权。
闻霜月脸色有些发白,上前阻拦萧淮,她按住萧淮的剑柄,竭力安抚:“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弄得刀光剑影,不如先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
成王却是不以为然道:“不用谈,皇兄想做什么,我自俯首以待。”
江菱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成王,本以为他回来了能帮着拦一拦,没想到抄起手来当看客。
他是真忘了自己书房有个“要犯”啊!
萧淮眼神自他脸上扫过,拂开闻霜月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道帘子,抬剑。
“萧淮!”闻霜月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萧淮的剑顿了片刻,沉下去,黑眸看着帘子,冷冷道:“你自己出来,本王不欲夺了你的体面。”
见一截苍白的手臂撩开帘子,闻霜月终究是闭上了眼。
温祈年处变不惊地站在帘后,还规规矩矩行礼。
“昭王殿下。”
萧淮扫他一眼,眼里并无多少感情,只扬手召来禁军。
“将此温党余孽,带走!”
江菱儿从角落冲出,拦在禁军面前,她看向萧淮,“殿下,将功折罪,他罪不至死!”
萧淮并不看她,语调冷漠。“死岂非太便宜他了,温家人阖家都处于凌迟之刑,你们再拦,便是姑息养奸。”
禁军撞开江菱儿,径首走到温祈年面前。
江菱儿被成王扶住,江菱儿狠踩他一脚,“你还不如不回来!”
成王并不言语,只看着闻霜月。
闻霜月此刻心己经沉到谷底。
一来,温祈年若真被萧淮带走,他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惨。
二来,温祈年是成王心腹,若萧淮今日杀了他,他与成王二人的关系,就再无转圜的可能。
同室操戈,若成王胜,她与萧淮再难以有容身之处,若萧淮胜,原男主结局被改写,世界会坍塌吗?
两种结局,都非善终。
温祈年的死己经不仅仅是关乎他自己的性命了,这是后续所有剧情走向的纽带。
他必须活着!
见萧淮带着人要离去,闻霜月心下一横。
她猛地从后抱住萧淮的腰。
“七哥,你放过他,我跟你回去!我们成亲。”
萧淮盯着温祈年,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他将剑刃收回剑鞘,转身,看着她,黑眸里情绪翻涌。
他掌住闻霜月的双肩,语气有些颤抖。
“这几都不愿意同我回去,却愿意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你有多久没这样唤我了,可一切全是为了他!”
闻霜月看着她,鼻腔发酸——她本就愿意同他回去的。明明也想好了,并不想用他的喜欢胁迫他退让妥协。
但是,她此刻只剩这个筹码了,她不得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闻霜月竭力忍着心中酸楚,但泪珠子还是连成线掉下来。
萧淮见她流泪,心中刺疼,他猛地沉了一口气,捏住她双肩的力道更紧了,声音也变得很沙哑。
“难道你的意思是,若我一定要他死,你就一辈子不会回到我身边,恨我一辈子吗?”
闻霜月声音亦在发抖,红着眼眶,近乎是在哀求。
“他本就时日无多,你何必非要亲自动手…放他一条生路,七哥…”
萧淮看着闻霜月,眸光里交织的情绪复杂难辨。沉默良久,他挥手示意禁军把温祈年带走,然后一把将闻霜月扛在肩头。
“他死或不死,你都得跟着我回府!”
闻霜月心中一凉,在萧淮肩上挣扎着,但他的手劲儿很大,青筋暴突的手按在她腰上,是不容置喙的力量。
江菱儿见状,顿时觉得不妙。
闻霜月都劝阻不了萧淮,旁人就更没指望了。
何况,现下萧淮与闻霜月,眼见着要成一对怨偶了。
“昭王殿下!”
江菱儿刚迈出一步,就被断后的禁军拦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祈年被带走,看着萧淮扛着闻霜月,阔步走出书房庭院。
江菱儿转身,看到淡定自若的萧泽,忽然察觉到不对,她声音冷下来:“你是故意引他们二人前来的,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萧泽走近她,微挑的凤眼里面情绪深深。“只有这样,才能救祈年,难道你想让他死?”
江菱儿后退着远离他,咬牙瞪着他,“你不是敬仰昭王吗?算计他的感情,真是易如反掌。你果然适合那个位置,一切都可以为你所算计!”
萧泽摊了摊手,语气轻佻:“我不觉得这是坏事,他们本就是要在一起的,本王只是帮他们一把。”
“这算什么在一起!你根本就不明白!”
在江菱儿伸出手发作之前,萧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胸膛近乎是贴着她。
“这样有何不可?七哥太重情义就显得优柔寡断,本王便推他一把。何况——”
成王晦朔的眸子盯着她,笑了笑,“本王一贯的作风就是如此,不惜强取豪夺,也要先得到人,再谈后话。”
江菱儿沉默着,并不接话。
萧泽着江菱儿的手腕,低声絮语:“安心,七哥与嫂嫂不会有事的,他们的情义经得起生死,自然也经得起考验。”
江菱儿看着面前这个眉目温润的人,整个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