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村子外围时,只听见村中充满了哀嚎声。
刚到村口,便看见本该早起拾粪的李老汉却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嘴唇乌紫,浑身抽搐。他的裤腿被撕开几道口子,露出的皮肉上爬着几条细长的黑蜈蚣,正扭动着往肉里钻。
“李叔!”我冲上去想扶他,却被师父一把拽住。
“别碰!”师父脸色阴沉,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符,往李老汉腿上一拍。符纸“嗤”地冒出一股黑烟,那几条蜈蚣顿时蜷缩着掉下来,在地上扭了几下,不动了。
李老汉喘着粗气,哆嗦着指向村子:“蜈、蜈蚣……满村都是……”
爷爷脸色一变,抄起一根木棍就往村里跑。我和师父紧跟在后,只听见一片哭喊声。
王婶家的猪圈里,两头肥猪肚皮朝天,口吐白沫,身上爬满了蜈蚣;张木匠的孙子坐在门槛上哭,小腿肿得发亮,更恐怖的是井台边,几只死鸡泡在水桶里,蜈蚣从鸡嘴里钻出,在水面上扭成一片……
“这是咋回事?!”爷爷一把抓住一个恐慌的村民。
村民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半、半夜开始的,蜈蚣从地缝里往外爬,见活物就咬……”
师父蹲下身,用树枝挑起一条死蜈蚣,仔细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寻常蜈蚣,是有人养的蛊。”
“蛊?”我心里一颤,“是蛊师?”
师父没说话,站起身往村外望去。只见有个黑影站在山坡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村子。
回到家中师父思考片刻后,沉声道:“这伙马匪背后有个懂蛊术的,咱们抓了赵三刀,断了他的财路,他这是报复来了。”
“狗日的!”我爹一拳砸在桌上,“咱们跟他拼了!”
“拼?”我妈缩了缩脖子,“人家会邪术,咱们拿啥拼?”
爷爷抽着旱烟,半晌才开口:“道长,你有法子没?”
师父沉吟片刻,道:“蛊虫怕雄黄、蒜头、石灰,各家先把这些撒在门口,能挡一阵。我去会会那人。”
“我跟你去。”爷爷站起身。
师父摇头:“您老守着村子,我带这小子去。”他指了指我。
我一愣:“我?”
“你命格特殊,又有道法在身,寻常蛊虫近不了身。”师父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把桃木剑递给我,“拿着防身。”
山坡上,那人依旧站在原地,对于我们的到来没有感到到半点惊讶。
我们走近了才看清,那蛊师是个瘦小的老头,穿着件灰布褂子,头上缠着黑布,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脚边放着个竹篓,篓口用红布扎着,里头传来“沙沙”的响动。
“这位蛊师,”师父拱手道,“为何对无辜村民下手?”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无辜?你们抓了我的人,断我的财路,还说我下手狠?”
听他的口音,像是苗疆那边的。
道长沉声道:“赵三刀杀人越货,死有余辜。蛊师若为钱财,何必与匪类为伍?”
“钱财?”老头嗤笑一声,“我要的是活人血,是怨气,是那些将死未死的魂!”他拍了拍竹篓,“养蛊,得用怨气养!”
我听了他所说的话,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老头盯着我,忽然眯起眼:“这小子……命格倒稀奇,还是处子身,有是个修道的。”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不知道这处子道士的怨气养出来的蛊会是怎样?要不把他给我,我放过村子。”
“休想!”马道长厉喝一声,袖中甩出三张黄符,首射老头面门!
老头不躲不闪,吹了声口哨。竹篓里猛地窜出一条赤红蜈蚣,足有二尺多长,背生双翅,凌空飞起,黄符好没有与其接触,在半空便己化作黑灰飘散。
“飞天蜈蚣?!”师父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快退!”
老头哈哈大笑,又从怀里掏出个竹笛,笛音响起刹那,西周草丛里“沙沙”作响,数不清的蜈蚣向我和师父袭来!
“师父!”我急得大喊。
师父额头见汗,忽然从腰间解下个葫芦,拔开塞子,将里面还未喝完的酒洒在我们周边的草地上,用符纸将其点燃。
火光所到之处,蜈蚣群顿时向那蛊师方向退去。老头冷哼一声,口哨声再次响起,那飞天蜈蚣“嗖”地朝师父脖颈咬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举起桃木剑抵挡在飞天蜈蚣身前。“咔嚓”一声,桃木剑被飞天蜈蚣拦腰撞断。
“小心!”师父大吼。。。
那蜈蚣瞬间咬中了我的手臂!顿时我只觉得脸色发青,脚底一轻,下意识闭上了眼。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师傅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我。
老头得意大笑:“就这点本事,也敢管我的闲事?”
师父托着我,又惊又怒,正无计可施时,忽见一道白影向我们这边飞速而来,那白影之后跟着一名老妇人。
老头脸色一变,转头望去。只见那白影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银蛇,银蛇与蜈蚣瞬间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之间,那银蛇将那飞天蜈蚣背后翅膀咬的七零八落,紧接着银蛇利用自身灵活的优势穿梭于飞天蜈蚣足底,短短几息,便卸掉了那飞天蜈蚣的几条腿。
“你是谁?!”老头咬牙切齿,“居敢多管闲事!”
“哦,多管闲事?你打了小的,我们这些老的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低沉的声音中掺杂着愤怒,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终是看清了那老妇人的脸。随即惊讶的叫了句
“阿婆”!
“别说话,你们先走,我来会会他”。
那老头见势不妙,猛地收起竹笛,吹了声尖利的口哨。飞天蜈蚣立刻飞回竹篓,地上的蜈蚣群也如潮水般退去。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转身钻入山林,转眼消失不见。
祠堂里,我躺在床上,脸色灰败。
阿婆正在为我祛毒,手法古怪——先用银针刺破伤口,再以糯米敷之,最后灌下一碗腥苦的汤药。
“你中的是‘百足蛊’,需三日才能拔净。”阿婆收起银针,声音低沉,“那老蛊师是苗疆‘五毒门’的叛徒,专靠杀人养蛊,凶得很。”
爷爷闷声问:“那他为啥盯咱们孙子?”
阿婆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阿婆开口:“这孩子……命格至阴、又是道士、还是处子之身,是养蛊的绝佳材料。”
屋里一片死寂。
良久,阿婆叹了口气:“他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