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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包办婚姻

“你干嘛!你凭什么推我!”

“凭什么?老子就推你了怎么着?”

……

寂静的雪夜,院中的争吵格外明显。

荆辞渊被吵醒,他没了睡意便披衣出门,站在连廊上问责:“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呢?”

“谝的有完没完!”沈樵渚也披了军装外套出门查看情况,争吵的二人正是他麾下的团长跟副团长。

剑拔弩张的二人闻言,齐齐立正敬礼,又七嘴八舌的争论。

“大帅,您给评评理,林蔚然抓蛇扔我床上。”

“余清梦,你少在这儿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白日故意拌我!”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故意的?”

“谁主张谁举证,你怎么证明我是故意的!”

……

“好了,不准吵了。”

荆辞渊听出了大概,便将二人喊到一间空屋子中,分开询问。

“大帅!”林蔚然第一个进来,他立正敬礼,首先自报家门,“第九军十四师五十八团副团长林蔚然。”

“请坐。”荆辞渊让勤务兵给他倒茶,又问,“纸杯不介意吧?”

“我都能成,没关系的。”林蔚然接过套着杯套的纸杯老老实实坐好。

“林蔚然?我好像有点印象,介绍一下自已。”荆辞渊思忖片刻,还是拼凑不出完整记忆,他掏出烟盒,往前递了递,“抽烟么?”

“谢大帅好意,我不抽烟。”林蔚然摆手拒绝,他正襟危坐,朗声介绍,“大帅,我叫林蔚然字酿泉,今年二十四岁,同州道人,北京大学数学系毕业,两年前投笔从戎、入伍参军,又在平城军校进修一年。”

“余团长房中的蛇是你扔的吗?”荆辞渊尽可能的让自已表现得和蔼可亲,男孩子多的地方难免闹腾,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打打闹闹的在正常不过。

“是。”林蔚然倒是坦诚,他随即解释,“我姑妄说,余团长从来都看不上我,所以自打我今年八月份升任团副开始,他就一直给我使绊子,在渔歌县,我在湖里划船划得好好的,他故意掀船弄我下水,行军时他故意撞我的马、今天旁晚又故意绊倒我。”

“五十八团团长余宗……”

荆辞渊迟疑片刻,按理说军中的团长他都能叫上名来,可余宗他却没什么印象。

良久,他才恍然大悟:“五十八团原来的团长是沈无疆吧,现在的独三旅旅长,柏林军校毕业的。余宗应该是今年三月份升任团长,难怪我印象不多。”

“没错,余团长是在三月份由副团长升任团长。”林蔚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对啊,这天都这么冷了,你从哪儿抓的蛇呀?”荆辞渊只觉得好笑,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孩子间玩闹的把戏,他又有些担心,不免嗔怪,“多危险啊,万一蛇是毒蛇呢,咬着没?”

林蔚然摇头否认:“没有,蛇是普通的菜蛇,没毒,白日里弟兄们下河摸鱼时顺手从水洞子里掏的。”

“天儿多冷啊,不准下河摸鱼,得了风寒可怎么好啊,咱们驻扎的又偏,若是想吃鱼从百姓那儿借网捞不就行了。”荆辞渊如今是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军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叮嘱,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

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叮嘱:“再说了,现在天冷,河里的水也不知有多深,万一抽筋、万一有淤泥,淹着了岂不因小失大。”

林蔚然大大咧咧一笑:“大帅放心,白日有弟兄扎了猛子下去,河水并不深,再说咱们关中水域又多,关中的男儿都是个顶个的好水性呢。”

“自古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荆辞渊毫不客气地反驳。

他见了解的差不多了便说:“你说的事我会跟余团长核实,但是不管什么说你也不应该往余团长房中扔蛇。不仅是因为他是你的长官,而是军中弟兄理应团结一心。”

“军中就是这样,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来自不同的家庭,刚开始难免磨合不好,我也不会过多苛责你们,毕竟大家都年轻气盛,有火力很正常。但还是要学会包容,大家不仅仅是并肩作战的袍泽,还是同乡的弟兄,在樰城当兵你们体会不出同乡的珍贵。”

“现在大家说同乡可能是同村、同镇、同县,到了同府就感觉很远了,可若是有朝一日出了樰城,不论县镇、不论府道,只要是樰城人甚至是西北人那大家就是同乡,在异乡总会感到亲切。”

“可若是你走的更远,我在德国美国留学那会儿,根本不敢奢望能遇到樰城的乡党,能遇到中国人都有见到亲人的喜悦,这就是归属感,也叫乡土情结,独属于咱们中国人的归属感和乡土情。”

林蔚然闻言,顿然醒悟:“大帅对不起,我的确不该往余团长房中丢蛇,您说的对,大家都是过命的弟兄、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没事儿,等下跟余团长道个歉就行了,兄弟间也难免会有摩擦,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行了你先回去吧,喊余团长进来。”

“是。”林蔚然对着荆辞渊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第九军十四师五十八团团长余宗。”

余宗声音铿锵,站的笔直。

“请坐。”荆辞渊虚指了指座位,他将情报翻了翻才说,“介绍一下自已。”

“是!”余宗坐姿也是极其挺拔,“职下余宗,五十八团团长,表字‘清梦’,今年二十六岁,平城人,三年前在草原追随大帅入伍,樰城陆大一期毕业。”

“地方简陋,只有纸杯。”荆辞渊犹爱晚上抽烟,他又复拆开一包新的香烟,问,“余团长抽烟吗?Chesterfield,美国产的。”

“谢大帅。”余宗双手接过荆辞渊递来的打火机点烟,他烟瘾也不小。

“林团副向我反应说你故意针对他,我想听听你的解释。”荆辞渊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缭绕的烟雾隐匿了他的容颜。

余宗抽着烟解释:“大帅,我并未有意针对林团副,在渔歌县我真的不是故意弄翻他的船、行军时也不是故意撞到他的马,更没有故意拌他,我……有些时候我真的是百口莫辩啊。我都跟他解释八百遍了,可他还是不听啊,他总是执意认为我在针对他,任凭我怎么解释他也不听,气死我了!”

荆辞渊玩味一笑:“清梦,昨日傍晚众目睽睽之下绊人,你真不是故意的?”

“我……”

在荆辞渊散发出的强压之下,余宗嘴比脑子反应快,他无奈老老实实的招认,“我的确是故意绊倒他想让他出丑,谁让他一直不依不饶的跟我闹啊!”

荆辞渊敲了敲桌子,义正言辞地纠正:“同袍之间有摩擦很正常,可以适当的恶作剧,我权当是你们释放压力。”

“但不可以故意针对袍泽,更不可以私下使绊子,都是心胸广阔的男人,有误会可以解决,甚至可以打一架,唯独不能霸凌,如果你们二人无法调和,可以告诉沈师长、薛军长,甚至可以告诉我。”

“清梦,你是团长,是五十八团最高长官,更应为弟兄做好表率。”

余宗垂头低语:“大帅对不起,我不该故意给林团副使绊子,今后我定包容袍泽,关爱下属,我保证昨日之错绝不再犯。”

荆辞渊闻言让勤务兵喊了林蔚然进来,他抬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大战在即,我也不让你们绞尽脑汁的写检讨,现在已经很晚了,互相致歉,一人五百俯卧撑,做完回去睡觉,明早若是雪停绕着南流村跑十圈,再有下次,两万字检讨,绝不姑息。”

“是!”

余宗和林蔚然都没有异议。

天色大亮,薛清辉刚到校场便被告示栏中贴的大字报吸引了目光,他摘下墨镜在告示栏前驻足,仔细阅读了那张字迹娟秀却未署名的大字报,不禁觉得好笑,他让副官将大字报上的内容仔仔细细抄录下来,顺便发给荆辞渊。

“大帅,薛军长的电报。”温阳将电报本递给荆辞渊。

“行知?怎么了?平城出事了吗?”荆辞渊看着温阳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更加不解,他打着哈欠翻开电报本,又重重合上,“这帮孩子简直是胡闹!这算哪门子‘包办婚姻’啊?”

平城校场,薛清辉已经将大字报撕了下来,起因是留守在平城的各个团长副团长联名上书,请求自由更换搭档,他们集体抗议要“自由恋爱”不要“包办婚姻”。

他在早训过后特意解散了队伍,留下来四十名正副团长。

姜鸿运看到大字报后也是哭笑不得,关键是他只一眼便看出大字报上娟秀的馆阁体字迹出自十一师四十五团团长萧梧桉之手,这笔隽永秀丽的字除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晾了他们大概二十分钟,薛清辉才端坐高台翘着二郎腿开腔:“说说吧,是谁这么有想法?我告诉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众人都闭口不言,他们相互对视,都暗自打算打死都不出卖袍泽。

姜鸿运也冷声恐吓他们:“怎么?这会儿来了团结了?不是相互看不上眼要求换搭档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给你们一个坦白的机会,谁的主意?别敢做不敢当!”

“不说是吧?五百俯卧撑,做完之后跑一万米!”薛清辉将大字报重重摔在桌子上,自已惬意的喝茶。

做完五百俯卧撑,跑完一万米,众人都有些喘,但还是不打算开口。

薛清辉有的是耐心跟他们耗到底:“行,你们有骨气,既然这么有精力折腾,看来是训练还不够累,那就再跑一万米。”

第二个一万米跑完,所有人都累的坐在地上,汗水顺着头发流下。

十五师六十二团团长齐骁忍不住开口,他坦坦荡荡上前承认:“主意是我出的,要罚就罚我好了!荆大帅说过荆家军内部意见公开,可如今我们全体团长、副团长皆不满你们的‘包办婚姻’行为,我们请求更换搭档自由搭配副团长,特此提出抗议。”

“大字报是我写的。”四十五团团长萧梧桉也紧跟着承认。

四十九团团长孟延意也站出来说:“主意是我和长策一起出的,大字报也是我贴在公示栏的,我们和我们的副团长都认为军部的安排不合理,所以我们想要自由更换搭档,这有什么错吗?”

姜鸿运冷声呵斥:“胡闹!军中之事岂是儿戏,军人首重服从,你们想干什么?哗变还是逼宫!”

“淞怀,我们不妨如他们所愿。”薛清辉冷眼看着台下一帮倔强的小孩儿,他一阵心累,这些团长与副团长大多年轻气盛、不知轻重,“既然你们的意愿如此强烈,那我不妨答应你们的要求,军中无戏言,我可以同意你们更换搭档,但你们双方都必须给我写下保证书,试用期为一个月,若是反悔,都给我卷着铺盖滚蛋,荆家军不留不服从命令之人,你们敢不敢立下军令状?”

“敢!”

此言一出,并未引起他们的动摇,这帮青年军官的确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年轻到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进了别的军队早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行知……”姜鸿运悄悄给薛清辉使眼色,这些青年军官虽年轻毛躁,可每个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被留下的,他们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几乎每人都有上过军校的经历、每个人都有实战经验。

“没事。”薛清辉小声安抚姜鸿运,他也就是吓唬他们这帮小孩儿,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他们离开,荆家军培养一个军官并不容易,他们既然闯了“龙潭虎穴”便没有能轻而易举离开的机会。

于是,四十名正副团长都欢欢喜喜的上交了保证书,他们也有欢天喜地的自由更换搭档,可正副军官之间的磨合本就不易,如同新婚小夫妻,刚成亲时还亲亲热热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可时间久了生活中鸡毛蒜皮小事也随即变多,矛盾也就日渐显露,老婆都是看着别人的年轻漂亮,转头回家就嫌弃自家的“黄脸婆”不够温柔体贴。

不足一个月,他们这些年轻军官就被折腾惨了,可纵使日子满地鸡毛,他们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让他们是苦苦求来的“自由恋爱”呢。

军部对于正副职之间的安排都是绞尽脑汁,基本都是按各自的性格和指挥风格搭配在一起,比如性子好指挥风格沉稳的团长就安排一个作战勇敢性情严厉的副团长、脾气急躁的团长就配一个性格温和的副团长。

他们这一“自由恋爱”,原本的良苦用心全部被打乱了套,平城几乎每天都在鸡飞狗跳。

薛清辉和姜鸿运都很沉得住气,都始终冷眼旁观他们由着性子折腾,索性如今平城并无战事,也就随着他们胡闹,他们二人全都抻足了劲儿,只静静等着这帮小孩儿撑不住了低头服软。

最终大家都过不下去了,外面的野花再迷人眼,可还是抵不过家中贤良淑德的“糟糠妻”,众人集体检讨了自已的行为,又被迫当着全军的面念了一遍自已当初写的豪言壮语(保证书),之后做了检讨,便乖乖的换回了“包办婚姻”分配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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