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河并没有和顾彻交流很久,他该说的全都说过了。
剩下的,就是看顾彻和沈南玉自已的选择。
顾雨河走后,顾彻又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低头沉默不语。
黑色的发丝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遮挡住了进攻性很强的眉宇,还有那双情绪外露的眼睛。
正如顾雨河所说,他……要放弃沈南玉吗?
顾彻不知道,他感觉自已被撕成了两半,灵魂被左右拉扯。
左边的那个自已说:带沈南玉逃吧,你们两个人一起逃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只有你们两个。
右边的却紧逼质问:在顾家的权势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而且沈南玉身体不好,你有足够的钱为他看病吗?
顾彻自已创立的公司,才刚起步,刚有了一点要起来的苗头,但在顾家这座大山面前,只会被当成垃圾一样,轻松铲除掉。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想要守护的人。
可到头来,却可笑的发现,自已什么都守护不了。
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好好地保护沈南玉。
顾彻难得头脑乱糟糟的,从小到头,从被带回顾家那天开始,顾彻的头脑就无比地清醒。
他非常清楚,自已想要什么,又应该避开什么。
顾雨河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因为你一直以来的淡漠,都将自已保护的特别好。没有在意的人,就不会存在弱点。”
可现在,他有弱点了。
顾彻闭了闭眼睛,又在门外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头顶的声控灯骤然熄灭。
他的整个身体,都融于黑暗,连带着内心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在沈南玉该换药瓶的前一分钟,顾彻终于动了动麻木的双腿,转身开门,撕碎了黑夜的沉寂。
他重新回到沈南玉的房间里,继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房间内开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小夜灯,将床头那片区域照亮,透着一股淡淡的温馨。
沈南玉还在熟睡,脸红扑扑的,他害怕顾彻走,就一直蹭在床边睡,手指还捏着黑色的领带。
顾彻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帮人换了药后,突然在内心说:
其实沈南玉也没什么好的——
他敏感,脆弱,还那么爱哭,危险来临也保护不好自已,是弱点,也是自已身体里最大的软肋。
“可我喜欢你,”顾彻轻声道。
可他就是喜欢沈南玉。
在知道自已无法保护沈南玉的那一刻,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已对沈南玉的那份喜欢,早就不是单纯对一件物品的占有欲了。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敏感,这样脆弱,还一亲就哭,危险来了保护不好自已,是他的弱点,也是他软肋的沈南玉。
顾彻就是喜欢这样的沈南玉啊。
任何其他人,谁来了都不行。
沈南玉对于顾彻来说,是无可替代品。
顾彻弯腰,手掌不受控制地握在了沈南玉的脖颈上,触感一片滚烫。
对方就这么信任又依赖地缩在床边,像无辜又纯洁的小绵羊。
顾彻甚至能感受到沈南玉从鼻尖喷洒出来的气息,自虎口处擦过,带来一片酥麻。
他就像魔怔了一样,一点点加大了手指的力度。
是不是沈南玉被自已掐死了,就不会被江思婉伤害了?
“是不是让你这条命,死在我的手里,才是最好的结局呢?”
顾彻眼底灰沉沉的一片,已经没有光亮了,强烈的偏执欲和精神上的紧迫,都在脑海中叫嚣着——
杀了他!
把沈南玉杀了!
就像你杀掉六岁时的那只小狗一样……
沈南玉死在你手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啊!
“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顾彻着魔了,他俯下身子,高大身子在昏暗床头灯的照射下,在墙壁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将床上的沈南玉整个笼罩在里面。
他的手指越发用力,已经能感受到沈南玉的呼吸不畅了。
顾彻的指尖开始颤抖,他眼眶一点点泛红,那双向来冷漠的蓝眼睛中,已经蕴满了一层薄雾。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和他开玩笑。
顾彻已经很努力地在活着了。
他跌跌撞撞长大,抛弃了那么多,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好不容易拥有喜欢的人后,重复以前的那场噩梦。
他的秋日刚到来没多久,四季就要以反方向转动了。
顾彻心里又是痛,又是愤怒,又是怨恨,一层又一层压抑复杂的情绪,差点把顾彻整个精神给淹没了。
明明被掐住脖颈的人,是沈南玉。
可偏偏,真正无比痛苦的人,却变成了顾彻自已。
一滴泪,从顾彻的眼眶中掉落,正好砸中了沈南玉的鼻尖。
沈南玉呼吸不畅,纤长的睫羽颤抖,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他烧的晕晕乎乎,完全没察觉到顾彻精神上的不对劲,发现脖颈又被人掐住后,无奈又好笑地软声道:
“你怎么这么喜欢掐我啊。”
又是一滴泪砸了下来,差点落到沈南玉的眼睛里面。
沈南玉烧到看不清顾彻的面容,只敏感地察觉到顾彻不开心。
他没管掐在自已脖颈上的手,只是抬起手臂,搂住了顾彻的脖颈,把人往下压了压。
沈南玉仿佛守护着最心爱的宝藏,也不嫌弃顾彻衣服上的血迹,只是将人的脑袋,摁到自已胸前,让顾彻埋在小狗睡衣上。
顾彻掐着他脖颈的那只手,在感受到沈南玉的气息后,卸力般地一点一点松开了。
沈南玉用没扎针的那只手,轻轻地插在顾彻的发丝间,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柔软的黑发。
他声音因为感冒,带着点软软呼呼的鼻音,很温柔地对顾彻说:
“顾彻,我曾经听人说过,难过的时候,有两个可供安心藏匿的地方。一个是衣橱的小角落,另一个就是心上人的怀里。”
沈南玉把顾彻推开了一些,引得顾彻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抬眸。
却发现,沈南玉只是单手将小狗睡衣的拉链,往下面拉了拉,露出胸膛。
他的手又重新摁着顾彻的后脑勺,让他的整个脑袋钻了进来,将人的脸颊紧贴在自已的心脏处。
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沈南玉气息的衣橱。
“虽然我不是你的心上人,”沈南玉将下巴放到顾彻的脑袋上,迷迷糊糊地说:
“但小猫小猫,别哭啦。”
“小猫小猫,一直以来,你都辛苦啦。”
沈南玉的指尖,顺着顾彻的发丝,往下抚摸,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特别温柔地说:
“我的小猫,我来保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