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河真的快炸了。
顾彻淡淡瞥了他一眼,确定沈南玉睡熟后,才解开了领带。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顾雨河面前,微微一个偏头,就避开了顾雨河愤怒砸过来的拳头。
“他发烧了。”
闻言,顾雨河呆愣了一秒,胸腔中的怒意也消散了一半儿。
“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顾雨河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南玉,倒是非常听话地退出了房间。
两个人站在二楼的走廊,头顶的灯光昏暗,气氛有点压抑。
顾雨河质问:“你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顾彻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怎么?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顾雨河反讽,“他连离开清吧,都没和我说一声。”
顾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不让他和你说的。”
果然,下一秒顾雨河又是一拳砸了过来,被顾彻轻描淡写地躲开。
借着昏暗的灯光,顾雨河终于发现了顾彻身上的血迹,和右手的包扎。
“受伤了?”顾雨河挑眉,“你受伤可以,他受伤不行。”
“哦,”顾彻只当他是小孩子攻击力,“有我在,不可能让他受伤。”
顾雨河“切”了一声,但对顾彻这句承诺,他是信的。
别看顾彻总是受伤,被自已欺负了也不还手。
其实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二者都不屑用这种方式去证明自已的存在价值。
两个人都是骄傲的少年。
顾雨河看不上顾彻私生子的身份,会在顾彻无视他的时候发怒,尤其是看着顾彻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叫顾雨河生气。
但要说他真的想用自已少爷的身份,对顾彻施压,顾雨河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他只是恶心顾彻私生子的血脉,但不会利用自已的权势,逼的顾彻退学。
顶多就是带着乔方乔岩两个小弟,在顾彻无视自已的时候,上去象征性地打一顿。
顾彻也知道顾雨河的性子,被打了都懒得还手。
如果不是因为江思婉的原因,两个人估计只会成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可一提起来江思婉……
顾雨河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烦躁地捏着跑车钥匙。
江思婉对顾彻不好,可她身为顾雨河和顾倾书的亲生母亲,那是相当的溺爱与温柔。
顾雨河也知道江思婉有精神疾病,对顾彻做的那些事情,他不敢苟同,却也无法完全地阻止。
那能怎么办?
江思婉是他妈,两个人是母子。
顾雨河抛了抛跑车钥匙,沉声道:“你的好日子马上要到头了。”
顾彻下意识抬眸,盯着顾雨河。
“我妈马上要回来了。”
江思婉马上要回顾家了。
顾彻闻言,瞳孔瞬间紧缩。
江思婉在精神疗养院待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时间里,是顾彻活得最轻松的一个阶段。
可江思婉这五年来的怨气,一天比一天高,到了看见顾彻就会发病的程度。
顾雨河声音懒散道:“我劝你还是出去躲躲吧。”
他提出来这个意见,当然不是为了顾彻。
而是为了……沈南玉。
“南玉哥对你确实不一样,这点我能看出来,”顾雨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既然他都能看出来,江思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顾彻瞬间明白了顾雨河的意思,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攥紧在一起,呼吸都有点急促。
“顾彻,还记得六岁时的那一场游戏吗?”
顾雨河笑了笑,微微抬起下巴,审视着顾彻脸上的表情。
“你连一只狗都护不住,还是自已掐死的,你又怎么可能护得住沈南玉。”
顾彻无意识地用力攥着右手,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开始渗血。
很快,就打湿了洁白的纱布,透着一股子血腥味。
“我妈一犯病,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这并不是顾雨河开玩笑的说辞,江思婉真的能做出来特别极端的事情。
为了让顾长亭收心,也为了让顾长亭彻底属于自已。
江思婉可以给顾长亭下药,甚至连刀都准备好了,就为了把顾长亭的三条腿全部都剁了。
“而且我妈可不仅仅只是发疯,她还会善后,你知道她那个砍我爸三条腿的决定,是什么时候计划好的吗?”
顾雨河嘲讽一笑,“整整三个月前。”
那三个月里,江思婉收敛起了所有的阴暗,把自已包装成正常娇妻,不再歇斯底里,温柔到滴水。
成功把顾长亭骗过去了。
“其实背地里,她已经用私款,买了一批医疗团队,还购买了一座无人的小岛。”
“甚至连岛上的设施,都修建好了。”
江思婉筹备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要不是顾长亭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不然……
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废物,被江思婉囚禁在无人的小岛。
只有他和江思婉两个人。
吃喝拉撒都要靠江思婉,真正地与世隔绝。
江思婉这个人就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处心积虑,收敛起所有的阴暗面,扮演好一个正常人。
这样的江思婉,连顾雨河都觉得可怕。
“她彻底魔怔了,只要是事关我爸的事情,她都会变得特别偏执。顾彻,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你连一条狗都护不住,你能护得住沈南玉?”
江思婉那么恨顾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顾彻。
要不是顾彻死,就是江思婉亡。
“这些年,我妈摸不准你的弱点。因为你一直以来的淡漠,都将自已保护的特别好。没有在意的人,就不会存在弱点。”
顾雨河说话一针见血,步步紧逼。
可现在,沈南玉成为了顾彻最大的弱点。
“我妈怎么打你,怎么虐你,怎么对你进行精神骚扰。都对你造成不了一丝精神伤害,你甚至还会觉得她可悲可笑,可现在不一样了。”
顾彻和江思婉之间的地位,发生了直接的转变。
猎物变成了猎人。
顾彻好不容易在内心的黑暗世界中,凿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把沈南玉整个塞了进去。
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甚至还主动往前踏了一步。
可到头来,他的那些努力都成为了最极端的笑话。
顾雨河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彻的眼睛,字字紧闭,又问他:
“顾彻,你能保住沈南玉吗?”
以江思婉的恐怖程度,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沈南玉的!
沈南玉痛上一分,顾彻就会痛上十分。
看似无坚不摧的人,在有了弱点后,会让江思婉如何地狂喜,压根不敢想象!
顾雨河很头痛,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
“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顾彻没说话,但右手掌心中的绷带,已经彻彻底底被鲜血染红了。
他沉默无言,却感觉整个世界摇摇欲坠,仿佛有人想要把沈南玉从他心脏里面狠狠拽出来一样,牵扯着顾彻心尖上的血肉,泛起阵阵疼痛。
顾彻不害怕江思婉对自已动手。
可他害怕沈南玉碎掉。
顾雨河看着顾彻沉默不语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顾彻,你放弃沈南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