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漫不经心和他来到一处院落，看着周边绕着杜斯打转的好几个孩子挑了挑眉。
“金屋藏娇？想不到你还挺能生，再过几年，这屋子都住不下了。”
杜斯哈哈大笑。
她是在试探吗？这是不是代表她有点在乎他呢？
他故意没有澄清，笑着盯着她的表情。
想要看出一丝吃醋的表情，但白婉只是挑了挑眉，蹲下来了一下那个小男孩的发丝。
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的心上闪过一丝挫败感，但还是很快调整情绪摇了摇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说过，我只有你这个一个女人，自然也只与你肌肤之亲过，婉儿说笑了。”
“哦？那这些是？”白婉有些疑惑看着他。
“是那些城外逃难而来的孩子。”
他很少认真，但这一次却是认认真真的看着白婉的眼睛说的。
白婉沉默片刻，直到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他听见她说了一声。
“你有心了。”
杜斯不想这种沉寂的气氛持续下去，他略微搞怪做了个表情。
“是不是没想到我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也会罕见做这些有良心的事情。”语气轻松，略微带着一丝自嘲。
白婉微微皱眉，“我可没这么说过。”
杜斯也随着他蹲下来，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
“管管，这是哥哥的朋友，快叫声姐姐。”
小男孩很俊俏，淡眉下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滴溜着转，显得古灵精怪极了，他先是警惕看了一眼白婉，随后得到杜斯的肯定后，才糯声叫了声姐姐。
白婉的眼神难得温柔。
这孩子，和她一样，从漠北逃到京城，还和其他孩子被杜斯赞助养在这里，倒也算得上幸运。
宛若自已一般的幸运。
“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婉儿，他们的处境，想必你更了解。”
杜斯看向白婉的眼神微微带着一丝怜悯。
他想了解她一点，哪怕只是，听听她讲她过去的故事，他都会很满足。
白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站起来，对着旁边照料这些孩子的嬷嬷淡淡一笑，那嬷嬷便很快安置了这些孩子，她挥别了那些孩子向外走。
“是啊，我是了解，可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向前看才最重要。”
杜斯连忙追上去，“有意义，白婉，我知道你不开心，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我想了解你，哪怕你告诉我一点点都可以。”
杜斯的眼神真挚，如同星光闪烁，白婉看着这双眼睛，却莫名闪过一丝嘲讽。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即便你真的全知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的全部，也不会完全理解她，二少爷又何必刻舟求剑呢？”
杜斯连忙摇摇头。
“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你的过去，至于是不是刻舟求剑，也得你说了才有评判意义。”
“你想听，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都是一些过往，怕你听了无趣。”
白婉看了一眼有些阴翳的天空，这才缓缓说道。
“我的母亲昔日是小有名声的乐姬，一日被邀请去豪门世家府中演奏，遇到了当时正青春，意气风发的父亲，在父亲糖衣炮弹的席卷之下，母亲便与他私权相授，于是就有了我这样的私生子，但父亲尚未娶妻，谈何纳妾，他只把我和母亲当做是耻辱，不肯相认，给了一笔钱便打发了。”
白婉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
“后来母亲带着这笔钱回到了昔日的乐府，可是却遭到一些有心之人的陷害与妒忌，被毁容赶出了乐府宫，钱也被偷走了，那个人恨极了母亲，设计毁了母亲的清白，将母亲和我卖入了青楼楚馆，后来一次机会，我逃出来了，便向父亲求救，跪在府里整整一夜，却得不到怜悯。”
“再后来也算是苍天怜悯，遇到了个好心的漠北员外，将母亲和我赎身了，于是我和母亲去了漠北，一去好多年，本以为会在那里安心一辈子，可惜好景不长，便是大旱，逃荒，母亲死了。”
“就是这样。”
她淡淡说道，似乎过去的东西已经不能够惹她心思浮动，就连提到白涵玳的时候依旧无动于衷。
杜斯将她的脸捧住，想要安慰她，触及的却是如同坚冰一般难以化解的冷漠。
他被这一丝冷漠惊到，后退一步，似乎觉得自已的行为不太好，讪讪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我...”
白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浅的嘲讽，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说罢，微微侧过脸看向满树梨花。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秋。
没什么是可以长久驻留的，就连眼前的梨花也不能。
犹记得当年青杏尚小，漠北的沙混卷着梨花的花瓣，朗月如辉，乌鸦绕树三匝，母亲一身素衣，和月折梨花，转过脸对自已笑的温柔。
那是她记忆里还算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如今，漠北的梨树早已被饥饿的难民啃完树皮。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早已经物是人非，一味沉湎过去有什么意义的。
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已这具行尸走肉，尚还能有点价值的时候。
尽可能让那些恶人不要好过。
白婉咽下满腹的仇恨，略微对他笑了一下。
这看的杜斯更加心疼。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白婉转过脸，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是自已的母亲毁了我母亲的脸，一步步逼她堕入风尘，该如何自处？
还会像今天这样心疼我吗？
谁知道呢？
人是复杂的。
即便你今天帮了那些孩子，帮了我，未必也不会他日亲手斩断这一切。
幽暗的浮光涌动，夕阳垂暮，泛白的天空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珠光，映衬的白婉的脸更加明灭动人。
她苦笑一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