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红烛深深,白婉穿着嫣红的妾室的嫁衣临镜自照,静等着杜玄的来临。
这是她第一次成婚。
虽然只是作为妾室。
透过铜镜,她似乎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眸,那是母亲的眼眸,突然这双眼睛似乎活了,不断旋转变化,逐渐变成一个男子怜悯看着她的眼神,她的记忆抗拒她去想这个男子。
可她似乎没办法不去想那双眼眸。
那是李青。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在风月楼唯一会安慰自已的李青。
“婉儿,未来你嫁给我可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必不会让你重蹈你娘的覆辙”
男人的誓言仿佛还在耳畔,眼前的红烛和奢华的府邸却在提醒着白婉现实。
她自入府以来很少想起他。
她有什么资格想他?当初也是自已强硬着离开的。
可是不离开,她和他都会死。
会被饿死,然后被其他人分而食之。
白婉不动声色的想。
呵,要是没那场干旱就好了。
她听见脚步声纷踏,是他来了,白婉将盖头盖好,冷寂坐在一边,似万年不融的冰山。
她听见他步步靠近,她感到一双手掀开了红盖头。
白婉缓缓抬头,却看见了眼中充斥着血丝的杜斯。
白婉心上闪过一丝复杂,“怎么是你?”
杜斯喝的摇摇摆摆,“为什么不是我?在你眼里,我杜斯就是如你一般冷心冷情的人吗?”
白婉没有说话,和他相视无言。
过了一会儿,白婉才张口说道:“快走吧,等会你父亲来了,我们怎么解释?”
杜斯笑着看向她,眼神闪过一丝快意。
“父亲不会来了,宫里的萧贵妃病了,他就像条狗一样迫不及待去看望她去了。”
杜斯似乎有些癫狂,边笑边掉眼泪,“对了,你也不知道萧贵妃是谁吧,哈哈哈,是父亲的旧情人,就连我,也不过是和萧贵妃相似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罢了,哈哈哈...”
那幅画,是她啊,那个传闻中的妖妃。
白婉看着眼前几乎癫狂的男人莫名想到年少的自已,当时得知自已并不被父亲爱着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吗?
真是...不美观呢。
她眼神复杂看着他崩溃,如同一个冷漠的过客。
“你为什么不难过,你凭什么不难过,难道你不爱他吗?”杜斯歇斯底里的摇着她的肩膀。
白婉依旧冷漠的看着他。
突然他迸发出一阵更为肆意的笑,“哈哈哈哈,你不爱他,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你压根不爱任何人,我可怜你,婉儿。”
可怜吗?或许吧。
这世上谁又不可怜呢,她只是,失去了爱的能力罢了。
又有什么好可怜的。
“二少爷,你醉了。”白婉淡淡开口,眼神依旧淡漠。
他却再也忍不住,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算你满足欲望的工具吗?白婉,你说啊。”他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烛火摇动,似乎连风都偏爱的亲吻着他的发丝,可怀里的女人却只是冷漠沉默的的观看着他的宣泄。
“你知不知道,你冷静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已像个疯子!”杜斯突然推开她,眼中泪水滚过。
他竟然哭了。
白婉突然伸了伸手,想要拂去他的泪珠,可还是止住了动作。
自已这样一个不会爱人的人,又能给他什么承诺呢?
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婉沉默着放下了她的手。
可这样一个动作,还是点燃了少年的希望。
杜斯一把拉过她的手,“你对我也不是没有半分情谊的对不对”,他的眼神迸发出一种哀求的姿态,他将她的手放在脸上着他的眼泪,想要引起她的动容。
他的眼泪。
温热,却又冰冷。
就像夏天的雨那样。
就像自已在陆府跪了一晚,求着父亲不要抛下母亲那晚的雨。
那晚之后,她发了一场高烧,从此之后,她的心底爬满了阴翳。
她的心上泛上一丝酸楚,白婉突然抬头看向少年。
“是”
她看见他欣喜扑在她的怀里,原本痛苦的神色,被一种甜蜜的说不上感觉取代,白婉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背。
一下又一下,似乎哄着孩子的母亲一般。
她吻上他的泪水,吻过他眼下的青痕。
原谅我这个小小的谎言吧,杜斯。
即便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我也不想让你如我曾经一样枯萎。
你有美好的前程,你的眼神里还有光。
所以原谅我这个小小的谎言吧。
这天下的无情之人已经足够多了,何必再多你一个。
很多年后,你只会觉得我也不过是你的一个过客。
或许几年后,你想到你曾在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奴婢面前崩溃过,也只会觉得不堪回首罢了。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
白婉解开他的衣带,勾上他的脖颈,想要用身体去抚慰他内心的悲伤。
但杜斯却抓住白婉,制止了她的动作。
“婉儿,我不是为了这个。”
白婉微微怔住,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看他一眼。
杜斯的脸上泛上一丝苦笑,褪去她的嫁衣,露出中衣后,将她抱上床榻,自已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闭眼,一副想要就这样和她休息的模样。
红烛燃烧,白婉侧过脸,了一下他的脸颊,便也顺着他一起睡下。
这是她的新婚之夜。
和杜斯躺在本该自已和他父亲的婚床上。
有些荒诞,不是吗?
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荒诞的,这只是细微的一件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