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电子屏显示着“沈氏遗产纠纷案第3次听证会”，许铭轩的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抱着一沓文件走向原告席时，余光瞥见沈卿卿正垂眸翻着什么，发尾在空调风里轻轻晃动——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法官大人，我方申请对沈夫人2015年签署的遗嘱进行重新鉴定。”许铭轩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沉稳得像精密仪器，“根据《继承法》第22条，存在签名时间存疑的遗嘱应启动复核程序。”
审判席上的老法官扶了扶老花镜，目光扫过他递上的异议书：“温小姐，上两次听证会己确认遗嘱经公证机构盖章，你们新提供的‘签名重叠’证据从何而来？”
旁听席传来窸窣的议论。
沈卿卿指尖在膝头轻轻叩了两下，她能感觉到右侧顾寒声的体温透过西装传递过来——前世她也坐在这里，那时温玥哭着说“姐姐从小就抢我的东西”，而宋栖迟他们红着眼眶帮腔，她像被剥光了丢在狼群里。
“这是我们委托第三方机构出具的鉴定报告。”许铭轩将文件推过去，“骑缝章存在0.3毫米的错位，可能是后期补盖。”
“许律师。”一道清冽的女声截断他的话。
赵曼从沈卿卿身侧站起，黑色西装裤线笔挺，她将一份封着红章的文件递给法警，“这是2015年遗嘱签署当天的全程录像备份，以及沈夫人当日在医院的就诊记录。当天下午两点至西点，沈夫人在第一人民医院进行化疗，三点十五分签署遗嘱时，护士站的监控拍到了她签字的全过程。”
许铭轩的手指在桌面蜷起。
他分明记得三天前温玥信誓旦旦说“沈夫人当时神志不清”，可现在——
老法官调出录像，画面里病床上的女人虽然苍白，却握着钢笔在遗嘱上重重落下“秦素”两个字，字迹虽颤却有力。
他合上文件夹时，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温小姐，你们的证据不足以推翻公证遗嘱的效力。”
温玥攥着鳄鱼皮手包的指节泛白。
她能听见身后宋栖迟他们压低的私语，林云舟甚至朝沈卿卿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这些从前围着她转的狗，现在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我要上诉！”她猛地站起来，手包“啪”地砸在桌上，“你们串通一气——”
“温小姐。”顾寒声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根据《民事诉讼法》第124条，重复起诉无新证据将被驳回。”他抬眼时，眼尾的红痣在冷光下泛着薄红，“还是说，你急着暴露更多破绽？”
温玥的喉咙像被掐住。
她转身时撞翻了椅子，旁听席响起零星的嘘声。
首到法院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她才摸到手机，指甲几乎要戳穿屏幕——她连拨了七通电话，对面始终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爸！”她踹翻脚边的垃圾桶，易拉罐滚到穿制服的保安脚边，“你不是说会帮我？你说沈家的钱……”
保安皱眉上前，她却突然顿住。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是那个从未显示过名字的账号。
她颤抖着点开，只有一行冰冷的中文：“任务失败，终止所有联系。”
温玥的手机“哐当”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却在玻璃裂痕里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前世她以为自己是棋手，原来不过是颗被用完就丢的棋子。
同一时间，江若晴的茶盏在红木茶桌上发出轻响。
她对面坐着个白发老者，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军功章：“老周，当年温志远在东南亚谈矿产合作，你是随团翻译。”
“江小姐好记性。”老者放下茶盏，推过来一个U盘，“他名义上是谈矿石，实则在给‘黑礁’组织洗钱。三年前沈夫人发现温玥在转移沈家海外资产，派人查了温家账户……”他顿了顿，“沈夫人的意外，或许不是巧合。”
江若晴的指尖在U盘上轻轻一叩。
她想起沈卿卿母亲秦素，那个总在慈善晚会上笑着给流浪猫喂罐头的女人，怎么也不该死得那么“意外”。
“这些够送温家进监狱吗？”
“够送他们上国际法庭。”老者起身时背有些佝偻，“但要注意，‘黑礁’在国内还有棋子。”
沈卿卿接过U盘时，指腹擦过冰凉的金属。
她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一串境外账户的资金流向——从温氏集团到“黑礁”的空壳公司，再到几十个标着“渗透基金”的账户，最后一笔转账日期，是前世她自杀的前三天。
“她接近我，接近宋栖迟他们，都是为了把沈家变成洗钱渠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前世我以为是感情背叛，原来不过是任务需要。”
顾寒声的手覆在她后颈。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血管，像困在笼里的小兽：“温家所有账户，我己经申请了临时冻结。”他调出手机里的通知，“警方今早突袭了温氏财务室，许铭轩的助理正在做笔录。”
许铭轩确实在做笔录。
他盯着桌上的搜查令，喉结动了动：“顾氏法务部怎么会知道温家的资金路径？”
“商业间谍？黑客？”年轻的警官敲了敲桌子，“或者，你们太贪心，留下的痕迹太多。”
许铭轩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想起温玥昨天还在说“等拿到沈家的钱，我分你两成”，现在那些钱像握在手里的雪，还没焐热就化了。
听证会再次召开时，法庭里挤满了举着摄像机的记者。
沈卿卿站在发言席上，身后的国旗红得刺眼。
她低头翻开文件，抬眼时目光扫过温玥煞白的脸：“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争沈氏的股权。”
镁光灯闪成一片。
她举起那份资金往来记录，纸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温家利用我对‘家人’的信任，将沈家海外资产作为洗钱工具，涉及金额超过八亿。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他们勾结的‘黑礁’组织，近年来在国内策划过多起商业渗透事件。”
全场哗然。
温玥猛地站起来，椅子砸在地上的声响被记者的追问声淹没。
她想喊“你血口喷人”，可对上沈卿卿眼里的冷光，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
“沈小姐！”有记者举手，“顾氏集团为何全力支持您？”
沈卿卿侧头看向顾寒声。
他正倚着旁听席的椅背，西装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幽光，听见问题时挑了挑眉，像是早料到会有此问。
“因为——”她转身面对镜头，嘴角勾起清浅的笑，“他是来陪我讨公道的。”
顾寒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三秒，然后低笑一声。
那笑很轻，却让所有记者的镜头都转向了他——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场原本以为是豪门争产的戏码，现在看来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收网。
深夜，温玥蜷缩在公寓飘窗上。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她面前摊着打开的行李箱，里面胡乱塞着珠宝和护照。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许铭轩发来的消息：“法院己批准顾氏的冻结申请，温氏所有资产48小时内将被清算。”
她抓起手机想砸，却在最后一刻收住。
指尖颤抖着点开航班信息，凌晨三点有一班飞往苏黎世的机票，还剩最后一个座位。
“他们不要我了……”她对着虚空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我不能输，不能像前世那样……”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茶几上的护照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