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的指尖刚触到日记本封皮,楼下的尖叫便像利刃般刺破阁楼的静谧。
"沈卿卿!
你怎么敢私自动我母亲的遗物?"温玥的声音裹着雨珠的湿冷撞上来,木梯被踩得咯吱作响。
沈卿卿垂眸看向日记本第一页的字迹——是母亲的钢笔字,带着她熟悉的清瘦棱角,"亲爱的卿卿,今天是你百日宴,妈妈给你绣了小月亮的肚兜......"
阁楼门被"砰"地撞开时,她刚翻到第三页。
温玥浑身湿透,发梢滴着水,白裙下摆沾着泥点,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温婉。
她盯着沈卿卿怀里的木箱,眼尾发红:"那是我妈妈的箱子!
你凭什么碰?"
"温阿姨?"沈卿卿合上日记本,指节抵着"致卿卿"三个字,"您记错了。"她记得前世这箱子被温玥锁在自己房里,首到她死后才被顾寒声从温家保险柜里寻出。"这箱子锁芯是沈氏老宅的特制款,温小姐若不信,可以让管家来认。"
温玥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沈卿卿翻开的日记本里夹着半张泛黄的信纸,边角印着"顾氏集团"的烫金logo——那是当年沈母与顾夫人通信专用的信笺。
"你......你在翻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踉跄着扑过来,却在触到木箱前被沈卿卿侧身避开。
雨丝顺着破窗飘进来,打湿了日记本摊开的那页,墨迹晕成模糊的"顾阿姨"三个字。
沈卿卿将木箱抱进怀里。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窗外的雨声——前世她从未见过这箱东西,更不知道母亲藏着与顾母的私交。"温小姐若是关心遗物,不如去查查自己房间的保险柜。"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毕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温玥发颤的指尖,"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属于养女。"
温玥的脸瞬间惨白。
她想起昨夜许铭轩说的话——沈家最近在查二十年前的领养手续,而她的收养文件,是用伪造的弃婴证明换的。
"你、你等着!"她转身冲下木梯,高跟鞋在楼梯上敲出慌乱的鼓点。
沈卿卿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低头抚过日记本夹层凸起的痕迹——那里夹着一封未封口的信,信纸边缘泛着岁月的黄,却被保存得极平整。
"若我有不测,请让卿卿去找顾阿姨。"信末的签名是"沈清欢",母亲的名字,在重生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进她的眼睛。
沈卿卿将信小心收好,下楼时正撞见赵曼撑着伞站在廊下。
这位跟随母亲二十年的秘书鬓角微湿,看见她怀里的木箱时,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夫人当年说过,等小姐十八岁,要亲自带您开这箱子。"
"现在也不晚。"沈卿卿将信递过去。
赵曼接过时指尖微颤,展开信纸的动作轻得像捧住一片雪花。
她快速扫过内容,抬头时目光灼灼:"夫人设了三重保险,海外账户、股权代持、还有......"她压低声音,"顾夫人当年帮着保管的密钥。"
沈卿卿望着庭院里被雨打落的玉兰,忽然想起前世顾寒声为她复仇时,曾动用过一个她从未听说的海外账户。
原来那不是他的,是母亲留给她的。
"赵姨,"她按住对方手背,"该启用了。"
赵曼用力点头,伞骨在风中轻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顾氏慈善晚宴设在月末的晴夜。
沈卿卿站在试衣间镜前,看着江若晴为她别上的珍珠发簪,忽然有些恍惚。
丝绒礼裙贴合着腰线,宝石蓝的裙摆像一片流动的海,这与前世她总穿的素色连衣裙截然不同。
"紧张?"顾寒声的声音从镜中传来。
他倚着门框,西装未系纽扣,喉结在暖光下若隐若现。
沈卿卿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角:"我以前......从未站在这样的场合中央。"
"你该站在中央。"顾寒声走到她身后,替她理了理滑落的肩带。
他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前世你缩在角落,这一世......"他低头吻了吻她耳尖,"我要所有人抬头看你。"
江若晴笑着将首饰盒合上:"顾总说得对,当年沈夫人在宴会上,也是这样让全场屏息的。"她将一只翡翠镯子套上沈卿卿手腕,"这是顾夫人让我带来的,说是替沈夫人给你的礼。"
翡翠凉意沁入皮肤时,沈卿卿想起母亲日记里写的"顾阿姨送的平安玉"。
她望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忽然明白顾寒声说的"他们会为你改变"是什么意思——不是她要迎合,而是她本就该被仰望。
温玥在化妆间摔了第三支口红。
"许律师,就没有办法?"她盯着手机里沈卿卿试装的照片,指甲几乎戳穿屏幕。
许铭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贯的冷静:"伪造遗嘱风险太大,沈小姐手里有原始文件副本,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时间线可以改!"温玥抓起桌上的眉笔,在"沈清欢"三个字上重重划叉,"当年沈夫人昏迷前,我在她床头守了三天!
只要说她临终前口授......"
"温小姐。"许铭轩打断她,"沈夫人昏迷时的病例在第一人民医院存档,脑电波监测显示她没有意识活动。"他停顿片刻,"您确定要赌?"
温玥望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
她想起下午在阁楼,沈卿卿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赌。"她咬着唇笑起来,"只要舆论先入为主,就算最后败诉,沈卿卿也会被贴上'争产'的标签。"
许铭轩沉默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让人做份高仿的,明晚宴会上您找机会......"
"不用。"温玥将碎钻手包甩在沙发上,"我亲自来。"
宴会厅的水晶灯在沈卿卿进门时同时亮起。
她挽着顾寒声的手臂,能感觉到西周投来的目光——惊讶、探究、羡慕,还有几道藏在阴影里的恶意。
顾父坐在主位,银质餐具碰出清脆的响,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翡翠时,瞳孔微微收缩。
"沈小姐。"温玥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她穿着月白色旗袍,手里举着个文件袋,"既然今天是顾家的慈善夜,不如聊聊沈家的慈善?"她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纸,"这是沈夫人临终前的'补充遗嘱',说要将沈家30%的慈善基金划归温氏......"
"温小姐。"沈卿卿松开顾寒声的手,从手包里取出一个檀木匣,"您说的'补充遗嘱',是这种吗?"她抽出一沓盖着红章的文件,"这是我母亲2015年签署的资产分配说明,明确写着'所有养子女仅享有基础生活费,核心资产由嫡女沈卿卿继承'。"她将文件递给最近的记者,"至于您手里的......"她看向许铭轩,后者正站在温玥身后,脸色发白,"可以请顾氏的法务部鉴定笔迹吗?"
宴会厅霎时安静。
温玥望着被传看的原始文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许铭轩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裙角,低声道:"笔迹是仿的,时间戳对不上......"
"温小姐。"顾寒声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比宴会厅的冷气更凉,"顾氏旗下有三家司法鉴定所,需要我现在调监控?"他指了指温玥的手包,"您昨夜在律师事务所待了三小时,监控里您往文件袋里塞过东西吧?"
温玥的手包"啪"地掉在地上。
口红、粉饼、还有半张未用完的仿造信笺散了一地,信笺抬头赫然是"沈氏集团"。
全场哗然。有记者己经举起相机,闪光灯将温玥的脸照得惨白。
"够了。"顾父的声音像重锤敲在穹顶上。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沈卿卿腕间的翡翠,又转向顾寒声,"寒声,你说她值得最好的。"他起身走向沈卿卿,将自己胸前的顾家家徽胸针别在她裙上,"从今天起,顾家认她。"
顾寒声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温度,将她指尖的凉意一点点焐散。
沈卿卿望着西周震惊的目光,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我的卿卿,要活成光。"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光里。
深夜,沈园的落地窗外飘起薄雾。
赵曼将车钥匙放在茶几上:"夫人的海外账户需要本人激活,明天上午十点,私人银行。"她看了眼沈卿卿腕间的翡翠,"顾夫人说,密钥在玉镯里。"
沈卿卿轻抚翡翠表面的纹路,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她抬头时,顾寒声正站在楼梯口,月光漫过他的肩,像撒了一把碎银。
"明天,我陪你去。"他说。
沈卿卿笑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