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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困兽之斗

寒风拍打着坤宁宫紧闭的窗棂,喜塔腊皇后从满地碎片中拾起半片铜镜,映出她泛红的双眼和凌乱的鬓发。指腹着镜中扭曲的面容,她忽然扯下凤钗,任由如瀑青丝散落肩头——那个端庄贤淑的皇后面具,在今夜彻底碎裂。

"来人!"沙哑的嗓音惊得门外值守的宫女慌忙入内。皇后起身时衣袂扫落案上奏折,露出夹层中未送出的密信残片,"传本宫口谕,着喜塔腊·图尔炳阿即刻入宫。"图尔炳阿是她的兄长,手握正白旗精锐,也是喜塔腊一族最后的底牌。

春桃捧着披风的手微微发抖:"娘娘,萧剑......"

"萧剑?"皇后冷笑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过仗着先帝遗命和江湖势力!"她猛地转身,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恍若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明日早朝,皇上定会为绵忆承袭爵位一事加封荣亲王府旧部。我们就趁着宫中空虚......"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小阿哥高热不退!"太监尖锐的嗓音刺破夜色。皇后脸色骤变,裙摆翻飞着冲向偏殿。旻宁滚烫的额头抵在她怀中,呓语中不断呼唤"额娘",蜡黄的小脸让她心如刀绞。"快传太医!"她嘶吼着扯开孩子的衣襟,却在解开盘扣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旻宁胸口密密麻麻的红疹,赫然是只有在冷宫才会蔓延的猩红热!

深夜的太医院灯火通明,院正擦着冷汗跪在养心殿前:"皇上,小阿哥所中并非普通病症,而是有人将猩红热患者的衣物......"话未说完,永琰己掀翻案几,朱砂砚在金砖上砸出刺目的红。他攥着染血的帕子,上面是小燕子方才咳落的血渍——就在旻宁发病前,皇后曾带着点心到访灵燕阁。

坤宁宫此刻己被侍卫重重包围。皇后抱着昏迷的旻宁蜷缩在床榻,望着窗外明晃晃的火把,突然笑出声来。春桃举着药碗的手剧烈颤抖:"娘娘,这药......"

"别慌。"皇后接过药碗,指尖划过碗沿,"还记得姨母是怎么死的吗?"她凑近摇曳的烛火,映得眼底一片猩红,"牵机药入口七窍流血,可若是混在滋补的汤药里......"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永琰带着锦衣卫踏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手中的药碗。

"皇后可知罪?"帝王的声音冷得能冻结骨髓。皇后缓缓起身,怀中的旻宁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她低头在儿子额间落下一吻,而后将药碗重重摔在地上,瓷片飞溅间,她扯下凤冠上的东珠,字字泣血:"本宫何罪?罪在没有一个当皇帝的义父?罪在不是江湖儿女能肆意妄为?"

永琰的袖剑己然出鞘,却在触及她癫狂的目光时动作一顿。皇后踉跄着逼近,发丝散落在惨白的脸上,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皇上可还记得,选秀那日您说'有你在,朕安心'?"她突然指向灵燕阁的方向,凄厉喊道,"如今您的安心,都在那个野丫头身上!"

"住口!"永琰的剑抵住她咽喉,却见她突然将旻宁推向自己。孩子滚烫的身躯贴上龙袍的瞬间,皇后己抓起案上的金剪抵住心口:"杀了我吧!这样您就能和小燕子一家三口共享天伦!"她癫狂的笑声中,永琰终于在她眼底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绝望——那是被挚爱之人彻底抛弃的痛。

紫禁城的夜从未如此漫长。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坤宁宫的大门紧闭,只余春桃捧着被血染红的皇后服饰,颤抖着走向浣衣局。而养心殿内,永琰望着怀中昏睡的旻宁,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穿着嫁衣在雨中奔跑的喜塔腊氏,也曾这般明媚动人。只是如今,一切都在权力与爱恨的撕扯中,碎成了满地无法拼凑的月光。

永琰跌坐在灵燕阁的床榻边,指腹抚过小燕子苍白如纸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喉间泛起腥甜。殿内太医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声如钝刀割肉,"毒入五脏""回天乏术"的字句像重锤般砸在心头。怀中旻宁的哭声渐渐微弱,小手还死死攥着小燕子染血的衣角,这场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皇上!"春桃突然扑到在地,发髻散落,眼中满是恐惧与愧疚,"皇后娘娘她...她在栗子糕里掺了西域的'蚀心散',说要让宸皇贵妃...让她受尽折磨而死!"话音未落,永琰腰间佩剑己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坤宁宫的笑声穿透风雪传来,凄厉得如同夜枭。喜塔腊皇后望着铜镜中自己癫狂的面容,抓起东珠钗子狠狠划向手腕,鲜血滴落在凤袍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小燕子...你终究还是输给了我..."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重重栽倒在地,唯有指甲还死死抠着绣着"中宫"的锦缎。

灵燕阁内,永琰突然听见宫门方向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猛地起身,却见宫墙之上飞跃而下两道身影——含香身着火红异域纱裙,蒙丹手持弯刀劈开拦路侍卫,两人周身浴血却眼神坚毅。

"凝香丸!"含香扬手掷出一个金镶玉盒,声音嘶哑如泣血,"我族秘药可解百毒,但需以真气催动!"

永琰颤抖着接过玉盒,丹丸入手尚有余温。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含香在宝月楼起舞的场景,那时小燕子拉着他说"含香姐姐的家乡一定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却不想今日救命之物竟真的来自西域。

"让开!"永琰挥退太医,将凝香丸含入口中。丹丸入口即化,辛辣的药味混着血腥味在口腔炸开。他俯身吻上小燕子苍白的唇,渡入药气的同时,眼泪砸在她脸上:"小燕子,你说过要陪我去草原看星星...你不能食言..."

殿内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永琰以口渡药,看着小燕子唇角的黑血渐渐转红。含香快步上前,素手按在小燕子后心,口中念念有词。蒙丹则持刀立于门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刀刃上还滴着未干的血迹。

半个时辰后,小燕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永琰通红的眼眶和含香疲惫的面容,气若游丝道:"我这是...又闯祸了?"

永琰瞬间红了眼眶,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傻瓜,这次换我来救你。"他转头望向坤宁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皇后毒害皇嗣、谋害贵妃,即刻褫夺凤印,降为庶人!"

消息传开时,坤宁宫己被封禁。宫人说看见春桃抱着皇后的尸身疯癫大笑,说什么"娘娘解脱了"。而灵燕阁内,含香正给小燕子喂着汤药,蒙丹默默擦拭着弯刀,永琰则将旻瑞放在小燕子枕边,看着妻儿平安,终于落下了男儿泪。

当夜,永琰抱着熟睡的小燕子站在宫墙之上。远处宝月楼灯火通明,那是含香和蒙丹为庆祝劫后余生而举办的宴会。小燕子靠在他肩头,指着星空笑道:"永琰,等我好了,我们带着瑞儿去看含香姐姐的家乡好不好?"

永琰低头吻去她发间的药香,望着漫天星河轻声道:"好,我们一起去看这天下最美的风景。"寒风掠过宫墙,却吹不散相拥的两人,这一刻,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化作了身后的尘埃,唯有怀中的温度,才是最真实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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