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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动的盛宴

林疏桐蹲在杂货店后巷的水泥地上,膝盖压着那个蓝漆斑驳的搪瓷盆。

月光漏过晾衣绳上的碎花床单,在盆沿金漆补过的裂纹上跳着,像奶奶从前纳鞋底时,顶针在油灯下晃出的光斑。

她指尖抚过盆壁凸起的修补纹路,忽然想起昨晚纸箱里陈先生写的便签——"旧物的伤痕,是时光打的绳结"。

"哐当"一声,李大姐的搪瓷缸重重磕在木柜上。

穿碎花睡裙的老板娘叉着腰,发卷歪在耳后,"小桐你倒是搭把手!"她指了指堆在玻璃橱窗边的竹编锁、LED灯带和那个老搪瓷盆,"把这几样摆成个'老物件新生'的装置,明早我要挂在店门口镇场子。"

林疏桐应了声,刚捧起铜锁,后窗忽然"啪"地被拍响。

老张头的酒糟鼻挤在玻璃上,"李姐!

我刚瞅见城管队的警示旗插在巷口了!"话音未落,王阿婆举着竹编风铃从里屋钻出来,银白的头发用红毛线扎成小辫,"昨儿小吴说市里要来检查'整治成效',要清占道经营呢!"

李大姐的碎花睡裙下摆扫过满地藤条,她突然拍案,震得玻璃柜里的话梅糖罐嗡嗡响:"全胡同摊贩今晚开会!"她抄起柜台上的搪瓷缸灌了口茶,喉结滚动时声音都带着气,"张铁柱那小子今早来贴通知,说要拆咱们的遮阳棚。

我瞧着那旗子飘得邪乎——市里要验收整治成果,咱们得先办个'告别市集',把老手艺亮出来!"

林疏桐的手指在铜锁上顿住。

锁身藤蔓纹路硌着指腹,像奶奶教她编竹篮时,竹篾刮出的第一道血痕。

她想起昨夜抖音评论里那句"求链接",想起小吴说要免租金的奶茶店,喉咙突然发紧:"大姐,市集要怎么......"

"就在巷心那块空地!"老张头扛着竹椅撞开后门,椅背上还搭着他孙子的奥特曼披风,"我把茶摊挪过去,王阿婆的竹编风铃挂树杈,小吴的奶茶车当展台——"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疏桐,"你那会投影的铜锁,得放最中间。"

"我这有陈先生给的非遗登记表!"王阿婆颤巍巍摸出个牛皮纸信封,边角磨得发亮,"今早他让孙子送来的,说林家祖辈光绪年间就编'活竹灯',能算非遗传承呢!"

林疏桐的心跳得厉害。

她想起三天前被城管追着跑时,竹篮里的绣帕被风卷走两张;想起昨夜纸箱里小吴送的灯带,暖黄的光串盘在旧书页上,像条会发光的藤。

她忽然握住搪瓷盆,盆底奶奶补的金漆蹭着掌心,"咱们把老物件都搬出来,不是'告别',是让他们看看......"她顿了顿,眼尾弯成月牙,"看看胡同里的手艺,从来不是违建。"

暮色漫进云栖巷时,张铁柱的执法车刚拐过老槐树。

他盯着挡风玻璃外的景象,手指无意识抠着警服纽扣——奶茶车支起了手绘招牌"手作特调",老张头的茶摊摆着竹编杯垫,王阿婆的竹椅上坐着两个举手机拍照的姑娘。

最显眼的是巷心那片空地:林疏桐的铜锁首饰架立在流动餐车顶,LED灯带顺着藤蔓纹路爬上去,暖光透过镂空处,在青石板上投出跳动的老宅轮廓。

"这是违法聚集!"张铁柱扯着嗓子喊,执法记录仪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疼。

他往前迈了两步,裤脚被竹编风铃勾住——王阿婆的孙女正踮脚挂最后一串,铃铛响得脆生生,"城管叔叔好!"

"这是文化局备案的'活态传承实验项目'。"陈先生的轮椅碾过青石板,膝盖上摊着本翻旧的《传统工艺图鉴》,"我昨天刚带着登记表去局里盖了章。"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餐车的光,"您看这竹丝灯笼——"他指了指林疏桐手里的物件,竹篾细得能透光,"是林家祖传的'会呼吸的灯',空气流动时,灯身会跟着轻轻晃。"

李大姐适时挤过来,手里捏着沓纸。

张铁柱瞥见最上面是奶茶店老板的签名,墨迹还没干:"我们联名申请保留云栖巷手作区,您看......"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儿抖音那条#胡同里的时光机#,都上本地热搜了,街道办王主任今早还在群里问呢。"

张铁柱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林疏桐——那姑娘正把搪瓷盆搁在铜锁旁,盆里铺着青苔,几支野花从金漆裂纹里钻出来。

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像他小时候蹲在墙根看奶奶编竹席,阳光穿过竹篾的缝隙,落得满膝都是碎金。

"收队。"他突然说,手指在执法记录仪上按了按,红灯灭了。

转身时,他听见老张头敲起锁芯铜铃,"叮——"清脆的响声里,整条胡同的摊贩都举起了竹编灯。

暖黄的光串连成一片,把原本"违建"的遮阳棚照成了条光影长廊,像谁把星星摘下来,编进了藤蔓里。

市集散去时,林疏桐的工具箱里多了张泛黄照片。

照片里她扎着羊角辫,蹲在老宅院的台阶上,奶奶的手覆着她的,正编个竹丝灯笼。

背景里站着穿中山装的陈先生,手里也捧着个类似的灯笼。

照片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她凑近了看:"1978年,我第一次见您祖母编出'会呼吸的竹丝灯笼'。"

"小桐!"王阿婆的声音从杂货店二楼飘下来。

老人扶着栏杆,手里晃着串钥匙,"二楼仓库收拾好了,你那些竹篾、绣线,往后有地儿搁啦!"她身后的橱窗里,"云栖手作联盟"的新招牌闪着暖光,把王阿婆的白发染成了金色。

林疏桐抱着工具箱往楼上走,忽然听见雷声。

她抬头,看见西边的天阴了,像块没编完的灰布。

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吹得她手里的照片簌簌响。

她加快脚步,把最后一件竹丝灯笼往仓库里搬——得赶在雨下大前,把奶奶的老手艺,都收进这方有锁、有光、有温度的小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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