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的烟雾诡谲翻涌,陈知画盯着李玉手中明黄的卷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从桂嬷嬷被拖走,她便再未踏出宫门半步,每日对着妆奁里积灰的凤钗枯坐,连绵忆哭闹着要找燕子姨母,都被她冷冷打发了出去。
"五福晋,皇上让杂家对您说几句话。"李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他展开卷轴,却并未宣读圣旨,而是抬眼首视陈知画骤然绷紧的脸,"还珠格格可不是什么野丫头。您可还记得,当年她身着吉服,在天坛祭天,凤辇巡游京城时,万民山呼'还珠格格千岁'?那是爱新觉罗家光明正大的义女,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封号!"
陈知画的睫毛剧烈颤动,想起婚宴那日,小燕子身着嫁衣从她面前走过,阳光穿透喜帕,映得那张鲜活的脸比她头上的东珠还要夺目。那时她故意让桂嬷嬷强调"格格与福晋的尊卑",却不想今日字字句句,都成了扎向自己的利刃。
"您总拿妾室的'格格'称呼来贬低她,可曾想过?"李玉上前半步,声音愈发冰冷,"皇上书房最显眼处,至今挂着格格十五岁时画的《百骏图》,即便画得歪歪扭扭,圣上也不许宫人更换。在皇上心里,格格从来不是义女,而是实打实的掌上明珠!"他忽然冷笑,"倒是您,口口声声阁老之女,可当年选秀时,若不是令妃娘娘美言,您以为这五福晋的位子......"
陈知画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檀木凳。她当然记得,永琪初见小燕子时,眼睛里迸发的光亮;记得紫薇被接回宫那日,乾隆看两个女儿相拥时,眼角未拭去的泪痕。原来她用尽手段争来的一切,在帝王心中,竟抵不过一个民间丫头的天真烂漫。
"更别说真假格格一事。"李玉展开另一封密函,"当年真相大白后,皇上本想将格格封为固伦公主——若不是格格执意要将封号让给紫薇,您以为'还珠郡主'的身份会比您低?"他故意停顿,看着陈知画血色尽失的脸,"皇上说了,以格格与西阿哥的情分,他日晋为和硕公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到那时......"
"够了!"陈知画突然尖叫,抓起妆奁中的铜镜狠狠砸向地面。碎片飞溅间,她仿佛看见无数个自己,在深宫里机关算尽,却始终赢不过一个敢爱敢恨的小燕子。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李玉默默收起卷轴,在雨声中留下最后一句:"五福晋好自为之吧。"
待殿门重重关闭,陈知画跪在满地狼藉中,捡起一片铜镜残片。镜中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和记忆里小燕子策马扬鞭的笑容重叠。她终于明白,自己输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那份让天地失色的鲜活与赤诚。雨越下越大,景阳宫的烛火在风雨中明灭,恰似她摇摇欲坠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