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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景阳宫

江南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梨香榭时,京城皇宫的夜却格外压抑。景阳宫的烛火在风里摇晃,陈知画捏着密信的手指关节发白,信纸边角被指甲抠出深深的褶皱。窗外传来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那些"西福晋""十里红妆"的字眼,像银针般扎进她的耳膜。

"不可能!怎么会是永珹......"她突然将信笺撕得粉碎,锦缎绣鞋重重碾过满地碎屑。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扭曲的面容,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剧烈的喘息晃动,恍惚间竟像是当年小燕子大闹婚礼时,那串被扯落的红珊瑚珠。

桂嬷嬷闻声匆匆赶来,正看见主子将翡翠簪子狠狠砸向地面:"她不过是个野丫头!凭什么......"话音未落,眼泪己夺眶而出。陈知画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想起新婚夜永琪对着明月发呆的模样,想起绵忆总爱追问"燕子姨母什么时候回来",更想起小燕子临走时递来的那封带着孩童笔迹的信。

"主子息怒啊!"桂嬷嬷颤巍巍地扶住她,"五阿哥如今对您和小世子......"

"够了!"陈知画突然尖声打断,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宫柱上,瓷片飞溅的声响惊飞了梁间栖雀。她踉跄着走到窗边,望着冷月笼罩下的紫禁城,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凄厉又绝望,惊得值夜的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当年她精心算计,用琴棋书画扮出温婉贤淑,用孩子拴住永琪的心,却始终没能得到他眼底真正的温柔。而小燕子不过是凭着一股疯劲,竟能让永珹为她放弃前程,让乾隆默许这场婚事,甚至还能拥有一座专属的农庄、一座为她而建的戏台。

"原来我争了这么多年......"陈知画抚摸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指尖划过嘴角的胭脂,"不过是个笑话。"她想起老佛爷临终前特意叮嘱"莫要为难小燕子",想起永琪看着小燕子离去时失魂落魄的背影,此刻全都化作利刃,一寸寸剜着她的心。

深夜的景阳宫陷入死寂,唯有陈知画对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而千里之外的江南,小燕子正倚在永珹怀里看流萤,梨香榭的戏台上,新排的《天仙配》唱词随着夜风飘向远方:"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乾清宫内,乾隆将密奏重重拍在案上,案头摆着的翡翠鼻烟壶因震动发出清脆声响。窗外暴雨倾盆,雷声炸响时,他望着案头小燕子出嫁前特意画的歪扭山水图,突然想起那年她在御花园追蝴蝶,裙摆沾满泥浆仍笑得灿烂的模样。

"李玉,你说......"皇帝着图上模糊的落款,"朕是不是亏待了那个丫头?"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宫女的抽泣声。原来是新来的小宫女端茶时想起坊间流传的"西福晋风光出嫁",一时失态。

李玉低头斟酌着措辞:"皇上,奴才听闻景阳宫......"

"不用说了。"乾隆抬手打断,苍老的指节敲了敲案几,"桂嬷嬷当年在永琪婚宴上刻意贬低格格身份,将福晋之位捧给知画......"他忽然想起小燕子当时强装不在乎的笑容,想起她被称作"妾室般的格格"时,永琪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模样,胸腔里腾起一股无名火,"传朕旨意,景阳宫桂嬷嬷杖责二十,即日起发往辛者库!"

暴雨冲刷着紫禁城的琉璃瓦,景阳宫的红墙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当李玉带着侍卫闯入时,桂嬷嬷正给陈知画梳头,银篦子卡在发丝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桂嬷嬷,接旨吧。"李玉展开明黄卷轴,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皇上念你伺候多年,特准你留条性命......"

"不可能!"陈知画猛地起身,珠翠散落满地,"皇阿玛怎会为了那个野丫头......"

"住口!"李玉厉声打断,"还珠格格如今是西福晋,皇上最见不得有人轻贱皇家儿媳!当年你三番五次将格格比作妾室,可是在打皇上的脸!"他挥挥手,侍卫立刻上前架住在地的桂嬷嬷。

雨帘中,桂嬷嬷的惨叫声混着惊雷传来。陈知画跌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惨白的脸,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海宁陈家,母亲教她"女子要以柔克刚"时,窗外也是这样的暴雨。她颤抖着拿起剪刀,将鬓边象征侧福晋身份的粉簪狠狠折成两段。

乾清宫内,乾隆望着雨幕喃喃自语:"老佛爷说得对,是朕的错......"他铺开宣纸,饱蘸浓墨写下"梨香榭"三个大字,"李玉,将这匾额送去江南,就说......就说是皇阿玛给小燕子的新婚贺礼。"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紫禁城的飞檐上。千里之外的江南,小燕子正枕着永珹的手臂数星星,梨香榭的海棠花苞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等待着明日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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