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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佛爷殡天

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杏花微雨里,小燕子趴在医馆二楼的窗前,看着永珹和萧剑在庭院里练剑。青石板上凝结的露水被剑光震落,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银芒。她攥着新裁的春衫,忽然想起宫墙内永远开不盛的海棠,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又在吹风?"永珹收剑上楼,汗湿的衣襟沾着几片杏花,"萧剑说你再不好好养着,下月的桃花宴就不带你去了。"他伸手要关窗,却被小燕子拽住袖口。

"西哥,你看!"她指着街角挑糖人的小贩,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要去买个凤凰,比老佛爷寿宴上的还好看!"话音未落,人己经提着裙摆往楼下冲,惊得廊下的药罐叮当作响。

永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着袖中那枚燕子玉佩。自从离开京城,小燕子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只是偶尔在雨夜,她仍会对着烛火发呆,伸手去摸己经不存在的发髻——那里曾别着永琪送的海棠簪。

与此同时,紫禁城的春天却格外萧瑟。永琪每日都要去漱芳斋枯坐,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擦拭那本残破的成语大全。当晴儿送来乾隆特赦陈知画的旨意时,他正在修补最后一页残纸,朱砂笔"啪嗒"坠地,在青砖上洇出刺目的红。

"老佛爷临终前...想见小燕子一面。"晴儿望着满地狼藉,轻声道,"皇阿玛说,若她愿意,可回来看最后一眼。"

永琪猛地抬头,窗外的海棠花簌簌飘落。他想起慈宁宫最后一次见老佛爷,病榻上的老人握着他的手喃喃:"是哀家错了...不该用规矩困住那个孩子..."此刻,这句话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江南的桃花开得正艳时,小燕子收到了紫薇的信。泛黄的信纸上,簪花小楷染着水渍:"老佛爷殡天了,遗愿是见你一面。东儿每日都在问'还珠姨母何时归来'..."她捏着信纸站在桃树下,花瓣落在发间,恍惚又回到结拜那日,漫天桃花映着三人年轻的笑颜。

"想去就去吧。"萧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腰间佩剑系着她亲手编的红绳,"我和永珹陪你。"

永珹递来披风,目光温柔而坚定:"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马车启程那日,江南百姓夹道相送。小燕子掀开帘子回望,白墙黛瓦间,药铺的幌子在春风里摇晃,街角糖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里有她的新生,也有两颗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心。而前方等待她的紫禁城,或许不再是牢笼,而是与过去和解的一场重逢。

马车碾过斑驳的青石板,宫门前的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小燕子攥着褪色的海棠绢帕,望着朱红宫墙层层叠叠地压过来,恍惚间又回到初入宫时的惶惑。永珹将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声道:"若觉得难受,我们即刻就走。"

乾清宫的烛火彻夜未熄。乾隆着案头未送出的赦免诏书,墨迹早己干涸。当太监禀报"还珠格格求见"时,他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在"特赦陈知画"的旨意上蜿蜒成河。

慈宁宫内,老佛爷的棺椁覆着明黄缎被。小燕子跪在蒲团上,望着灵前摇曳的长明灯,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总皱着眉头训她"没规矩"的老人,临终前却托晴儿送来一对翡翠镯子,内圈刻着"平安"二字。

"皇阿玛。"她转身时,看见乾隆倚在门框上,两鬓白发比记忆中又添了几分。皇帝望着她素色的衣衫,想起昔日那个穿着明艳旗装满宫跑的姑娘,喉间泛起酸涩:"瘦了。"

永琪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尽头。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与小燕子对视的瞬间,突然想起初见时她骑在马上,发间铃铛清脆作响。而如今,她的眼中只剩平静,再无半分眷恋。

"这是老佛爷留给你的。"乾隆将翡翠镯子放在她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小燕子眼眶发烫,"她...临终前说,若有来世,想带你去江南看真正的杏花。"

夜色渐深,景阳宫的门悄然打开。陈知画披散着头发冲出来,却在看见小燕子的刹那僵在原地。她望着对方腕间的翡翠镯子,想起自己被夺走的孩子,突然疯笑着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

小燕子走向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那是绵忆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额娘说,等我长大了,要去江南找燕子姨母。"陈知画颤抖着接过信纸,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墨迹上。

离宫那日,小燕子在宫门口驻足。永琪追出来时,只看见她遗落的海棠绢帕,被风吹着掠过汉白玉阶。他弯腰拾起,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早己褪色。远处传来永珹唤她的声音,清越的声线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切。

江南的春雨如期而至。小燕子站在医馆的回廊下,看着永珹教孩童辨认草药,萧剑在院角劈柴。雨滴顺着青瓦汇成水帘,她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子,忽然轻笑出声。

紫薇的信又到了,这次附着东儿新写的诗:"燕子归时春正好,杏花微雨不须还。"她将信纸贴在胸口,望着远处山峦间升起的炊烟。宫墙内的爱恨情仇,终究化作了一场绵长的梦,而真正的春天,正在眼前的人间烟火里,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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