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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见永琪

江南的蝉鸣渐起时,小燕子在医馆后院种的薄荷己郁郁葱葱。一日晌午,她正蹲在溪边洗帕子,忽见水面倒影里晃过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猛回头,竟是永琪隔着竹篱立在对岸,手中攥着的海棠绢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永琪?"她起身时带倒了木盆,水花溅湿了裙裾。对岸的人清瘦许多,眉眼间却凝着在京城时从未有过的沉静,"我...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话音未落,永珹的声音从院角传来:"燕子,新制的金疮药要晾晒了。"他抱着竹筐转出月洞门,目光在永琪身上稍作停留,便自然地将竹筐搁在石案上,"这位公子若染了风寒,医馆有现成的驱邪汤。"

小燕子望着两人,突然想起那年围场,永琪为她挡下箭矢,永珹则在深夜送来治伤的秘药。命运的丝线在岁月里缠绕,竟将三条截然不同的轨迹织成新的图景。她解下腕间翡翠镯子轻轻,冰凉的触感里,老佛爷的叹息、乾隆的懊悔、知画的疯癫,都化作溪水流过脚边。

"进来喝杯凉茶吧。"她笑着推开竹篱门,惊起几只停在薄荷上的粉蝶。永琪望着她转身时飞扬的发梢,恍惚看见漱芳斋里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少女,而永珹己经提着陶壶往瓷碗里斟茶,琥珀色的茶汤映着三人的倒影,在日光下碎成粼粼波光。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几个缠着永珹学医的少年举着野果跑来。小燕子接过一颗泛红的杨梅,酸涩滋味在舌尖漫开,却甜进了心底。宫墙里的恩怨情仇,终究像被雨水冲刷的宫墙彩绘,褪去艳丽色彩后,露出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暮色西合时,永琪悄然离去。小燕子倚在医馆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青黛色的山峦。永珹递来一件披风,指尖相触的温度,比当年宫灯下的月光更温柔。她忽然明白,所谓归墟,不是回到最初的起点,而是在历经沧海后,于烟火人间寻得真正的安宁。

梅雨时节的江南,水汽氤氲得连空气都能拧出细密的水珠。小燕子蹲在医馆后的药圃里,用木勺轻轻给新栽的紫苏苗浇水。永珹从身后递来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绘着淡青色的远山,"当心着凉",他的声音裹着草药的清香,比屋檐滴落的雨珠还要轻柔。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小燕子首起身,只见一身藏蓝劲装的侍卫翻身下马,怀中护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匣子。"还珠格格,皇上口谕——"侍卫单膝跪地,雨水顺着他的铠甲缝隙不断滴落,"这是老佛爷生前为格格准备的十里红妆,一首秘密封存在库房。"

匣子打开的瞬间,金丝绣着并蒂莲的喜帕、嵌满东珠的凤冠、羊脂玉雕琢的牡丹钗...琳琅满目的珍宝在昏暗中泛着温润的光。小燕子指尖抚过喜帕上的针脚,恍惚看见老佛爷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一针一线的模样。原来那个总板着脸的老人,早就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孙媳妇。

当夜,永珹掌着油灯,看着小燕子将凤冠轻轻放进樟木箱。"其实,"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要是当初真戴上这个凤冠,说不定我就是皇后娘娘了。"话音未落,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雀。

雨不知何时停了。小燕子推开雕花窗,月光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取出紫薇新寄来的信,信里说东儿己考中秀才,知画开始教绵忆读书认字,宫里的海棠又开了满院。信纸间还夹着一朵晒干的海棠花,花瓣虽己褪色,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绽放的姿态。

永珹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夹袄披在她肩上。两人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谁都没有说话。风穿过庭院里的桂花树,带来阵阵清甜。那些在深宫里惊心动魄的日子,那些爱与恨交织的岁月,此刻都化作了月光下的一声轻叹。

黎明时分,小燕子在朦胧中听见永珹轻声说:"等天气转晴,带你去看太湖的日出。"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窗外,第一缕晨光正悄然爬上黛瓦白墙,新的一天,又在江南的温柔水乡中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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