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耻泼皮
作为裁判的江凯平很快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嗅着那股浓郁的化学药剂味,他加大排气扇功率的同时眼底也闪过一抹肉疼。
他不会修。
但不代表他不懂理论。
他也知道孙德阳为了争高低,冒险走的这步会对文物造成多大损伤,但出于公平性他还不能开口阻拦。
“这老东西……”作为一个重度文物爱好者,这和割他肉简直没什么区别。
虽然这些书画已经被他外赠出去了,但损坏人类文明的瑰宝就是在犯罪。
顿时他心里对孙德阳的那抹愧疚,也瞬间降到了极点。
“唉……”
“念旧是好事,但也得分人啊。”江凯平叹气嘀咕道。
时间分秒流逝。
伴随那掺杂着化学药液的水降温,托盘里的画卷也逐渐上浮水面,更神奇的是整张画纸都已经开始泛白,而画作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更为分明。
除了还泡着水。
这几乎已经能称之为一张合格的古画了。
再看不到一点污渍。
另一头孙德阳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见各种抢救都不奏效,他干脆也有样学样找了个凳子跷二郎腿坐着。
但很明显心神不宁。
眼神时不时就往画上飘。
一张老脸愁苦的像是皱纹都多了几根,额头不断渗着汗显得油滋滋的。
这诡异且安静的氛围就这样持续着,直到又过了约半个小时,陈子菁收手机起身,来到操作台前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这时的画已经很漂亮了,如果不是在水里甚至都已经能裱起来了。
即便刚才就已经惊叹过了,但此时江湛依旧讶异于这其中的变化。
文物修复师真是拥有一双妙手啊。
“这就已经好了吗?”他忍不住问。
陈子菁拿着镊子进行着下一步检查,同时将画纸背面翻过来展示给他看,摇头:“不,还差得远呢。”
这时江湛才注意到背面的脏污,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画虽然已经看起来和普通古画没什么区别了,但色泽还是稍显黯淡,原来是这个原因。”
“嗯,这个叫做命纸。”陈子菁趁现在没开始操作,还有时间,耐心解释道:“属于华国传统装裱工艺中的重要一环。”
“其实你看似这画是一张,但其实背面是托着一层纸的,这便是命纸,也叫托纸,对于画作起到支撑、加固保护、结构稳定、防止颜料剥落等作用。”
“如果画作本身是由丝绣绘制,那么他还可以起到防止绢丝断裂的作用。”
“所以这张托举的纸,如命脉重要,便被称作命纸,取性命攸关之意。”
“这就是许多古画传世千年,却依旧能栩栩如生的原因。”
江湛听完感慨万千:“任谁也想不到一张小小的纸居然能托举起千年的岁月,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惊叹。”
“也令人着迷。”
他忽然就理解江凯平对古玩的热爱了,每一件文物都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故事,承载着一个人或者几代人的人生变迁,沧海桑田,就这样装载着华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万千岁月都沉沦至此,无数段文明烙印其中。
“真不错……”江凯平看着儿子的眼神老怀大慰,知道以后估计就不再是他一个人败家了。
正好有人能背锅了,日后再收到剁手货就能理所应当推到江湛身上了,甩锅当然甩给儿子最顺手。
这边陈子菁检查完命纸度,便拿起旁边的羊肚毛巾开始吸脏水,由于只有一只手能用,因此她每吸饱一条毛巾便换新的。
如果是竞赛时。
这一环节便能交给王瞳安他们。
而此时此刻江湛父子才注意到,也才想起来陈子菁的手是伤的,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捕捉到几缕震惊。
其实现在看来,那只缠着绷带的伤手还是挺显眼的,只不过陈子菁刚才的操作已经自如到让他们忽略这件事了。
江湛头皮发麻的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已臻化境。
相比先前孙德阳那装腔作势的娴熟,陈子菁这让人忽略其伤情,都没发觉其实她是缺了一只手的修复手法。
才真正堪称出神入化。
而且,其实陈子菁从刚才倒水开始,就已经领先了孙德阳一大截了,后者只是在开场时领先了一小会。
后续时间则是整场垮掉。
状况频出。
“牛逼。”江凯平言简意赅给出评价,典型的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握草走天下。
托盘里的水被羊肚毛巾完全吸干了,但依旧保持着度,处于一种无水却似是有水的状态。
“这玩意儿的精准度也能控制到这么变态吗?”江湛惊为天人。
陈子菁捏着镊子将画提起翻面,整个过程手稳的犹如外科医生。
洗揭补全。
第一步“洗”,其实也可称去污。
而这第二步“揭”,便是揭旧。
顾名思义,揭去画作背后的命纸。
陈子菁将椅子调低拖到操作台前,换了根尖头更细的镊子,接着整个身子几乎都要伏在操作台上,压低视线,开始操作。
镊子在她手上仿佛具备自主生命般,轻轻一挑便将其插入命纸和画作间,那比头发丝还要紧密的缝隙中。
接着犹如灵蛇游走,继续扩大开约有十厘米长度,而后镊子翻转夹住命纸,以缓慢到几乎看不出进度的速度慢慢揭起。
陈子菁整个人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肉眼看去她的手基本没怎么动,但命纸就是在以一个很稳定的速度剥离。
你可能刚转开目光。
它就已经被多掀了一厘米。
但你在盯着时却根本感受不到变化,这是手稳到极致的体现,因为看不到任何晃动颤抖,所以进入了相对静止的状态。
泛灰发脏的命纸就这样被揭下,那稳定程度甚至连一丝纸质纤维都不曾剥落,也未出现任何破裂的迹象。
要知道这可是泡了半个多小时的纸,稍微多用一点力就会导致纸质破裂,如果破碎的是命纸还好。
如果是画作受损。
那这张画即便修复好,也会价值大降,无论商业价值亦或是文物价值,都能够骤降一半左右。
所以江湛父子即便再震撼,也不敢出声惊扰,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轻,生怕弄出动静引起陈子菁的情绪波动。
导致出现失误。
然而。
下一刻。
砰!
一声巨响突然从孙德阳那里传来,在这寂静环境中犹如惊雷炸响,江湛父子二人都被吓得浑身一抖。
紧接着江凯平便神色大变。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