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瞳孔在烟雾腾起的瞬间骤然收缩。
鼻腔里还残留着陶俑碎片的土腥气，那声"砰"的闷响像重锤砸在耳膜上，他本能地闭眼屏息，再睁眼时，陈浩站过的位置只剩满地碎陶——月光漏进后巷，照见张丽的手腕垂在碎瓷堆里，半块陶俑底座上，胶卷边缘泛着冷光。
"追！"苏瑶的声音裹着风灌进他耳中。
林默这才惊觉自己还攥着发烫的加密设备，屏幕上"B计划"三个字被烟雾晕染得模糊，像团烧红的炭块烙在掌心。
他把设备塞进苏瑶怀里，转身冲进烟雾。
后巷的风卷着白雾往南涌，林默的皮鞋碾过碎瓷，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右侧墙根传来布料摩擦声，他旋身抬腿，却只踢中一截被扯断的西装袖扣——陈浩的袖扣，月光下泛着和刚才一样的冷光。
"东边侧门！"苏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监控拍到他往市场东门跑了！"林默抹了把脸上的雾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陈浩刚才说的"你父亲当年查到L-73"，喉结滚动两下，脚步更快了。
市场东门挂着"仓储区"的铁皮牌，铁门半开着，门内堆着成箱的冻鱼，冷气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林默刚跨进去，头顶的声控灯"啪"地亮起，照见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横在通道中央。
"王强？"林默顿住脚步。
这是市场的值班保安，上个月排查盗窃案时见过——此刻他的警棍正横在胸前，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遮住眼睛："林队长，这仓库重地......"
"让开。"林默的声音像冰碴子。
他注意到王强的右手在裤袋里不自然地蜷着，指节发白——那里鼓着个硬物，形状像枪。
"对不住了。"王强突然暴喝一声，警棍带着风声砸向林默面门。
林默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手腕往墙上撞，金属警棍"当啷"落地。
王强却像条滑不溜手的蛇，膝盖猛顶林默腰眼，疼得他闷哼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冻鱼箱上。
"陈浩给了你多少？"林默抹掉嘴角的血，盯着王强发红的眼睛。
对方不答，抄起脚边的铁叉刺过来，叉尖擦着林默的左肋划过，在警服上撕开道口子。
血腥味在嘴里漫开，林默的呼吸却渐渐平稳——他数着王强的出拳节奏，等着那个破绽。
"左转！"苏瑶的声音突然炸响，"他进地下停车场了！
B2区最里面的银色商务车！"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王强的铁叉再次袭来时，他抓住叉柄猛拽，借势用膝盖顶向对方小腹。
王强闷叫着踉跄后退，林默趁机冲向楼梯间，却在转角处被拽住后领——王强的手指像铁钩，扯得他颈椎生疼。
"想追陈先生？"王强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股铁锈味，"你连我都——"
"松手。"林默咬着牙，手肘猛击对方肋下。
王强吃痛松手，林默趁机扑向楼梯，可刚跑下两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金属刮擦声。
他回头，看见王强正从裤袋里摸出把改制的土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后心。
"林队！
趴下！"苏瑶的尖叫刺穿对讲机。
林默本能地蜷身滚下楼梯，子弹擦着他耳尖飞过，在墙面炸开水泥渣。
他翻身躲在消防栓后，听见王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支援还在路上，陈浩的商务车随时可能启动，而他被个保安困在这里。
"叮——"
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默的余光瞥见消防栓玻璃上倒映出的红色箭头：安全出口。
他摸出腰间的战术笔，笔帽在掌心硌出印子——这是苏瑶去年送的，说"关键时刻能当武器"。
此刻他盯着王强逐渐逼近的影子，突然弯腰扯断消防水带，水带里的余水"哗"地喷向对方眼睛。
王强惨叫着捂住脸，林默趁机冲向电梯。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看见B2区最深处的银色商务车正亮着尾灯，陈浩的身影在驾驶座上一闪而过。
电梯镜面映出他染血的警服，还有王强跌跌撞撞追来的身影——对方的土枪还握在手里，枪口冒着青烟。
"去B2！"林默对电梯按钮猛拍两下，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苏瑶的声音立刻传来："车钥匙在陈浩西装内袋，后车窗贴了防爆膜，后备箱可能有——"
"嘭！"
电梯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枪击声。
林默靠着电梯壁喘气，低头看见战术笔上沾着王强的血——刚才水带喷过去时，他顺势用战术笔扎中了对方手腕。
此刻笔帽上的"瑶"字被血染红，像朵开败的花。
电梯数字跳到"2"时，林默摸出手机快速打字："地下停车场B2，银色商务车，保安王强持枪追击。"
发送给支援小组后，他盯着电梯门上方的电子屏，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陈浩的B计划，父亲的悬案，还有那卷藏在陶俑里的胶卷，所有线索都像乱麻缠在他脑子里。
电梯"叮"地一声开门。
林默刚迈出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汽车启动的轰鸣。
他顺着声音狂奔，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正看见银色商务车的尾灯消失在出口斜坡。
而在他身后，王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粗重的喘息——对方的枪还在，而他只剩战术笔和腰间的手铐。
林默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电线卷，又落在旁边歪斜的货架上。
他蹲下身，手指在水泥地上抹了把——有积水，能反光。
嘴角突然扯出个极淡的笑，他迅速解下皮带，把电线缠在货架腿上，又将手铐的链条卡在电线结里。
做完这些，他首起腰，听见王强的脚步声己经到了转角。
"林队长——"王强的声音带着嘶哑的笑，"跑不动了？"
林默转身，背对着货架站定。
月光从停车场的通风口漏下来，照见他警服上的血迹，还有脚边若隐若现的电线。
王强的枪口慢慢抬起来，而林默的手指，正悄悄勾住货架的边缘。
王强的影子在转角处晃了晃，土枪的金属冷光先一步刺破黑暗。
林默能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算过，从支援鸣笛到警车冲进停车场，最多还有三分钟。
这三分钟里，他既要放倒王强，又得抢在陈浩清理现场前找到蛛丝马迹。
“跑啊？”王强喘着粗气跨出转角，枪管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陈先生说过，你们警察最会装模作样——”话音未落，他的左脚突然绊上了电线。
林默早盯着他的步幅，这根缠在货架腿上的电线刚好卡在王强右腿迈出、重心前倾的瞬间。
“操！”王强踉跄着扑向地面，土枪“当啷”砸在水泥地上。
林默等的就是这个空当，他猛拽货架边缘，歪斜的货架“轰”地砸下，正好压在王强蜷起的右手上。
王强杀猪般的嚎叫混着货架金属断裂声炸响，林默趁机扑过去，用战术笔顶住他后颈：“再动，扎穿你颈动脉。”
王强的右手被货架压得变形，指缝里渗出的血很快在地面洇成暗红的小水洼。
他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还梗着脖子骂：“你……你抓了我也没用！陈先生早把该送的都送出去了——”
“送什么？”林默的战术笔又压进半分，王强后颈立刻冒出血珠。
远处传来刹车声，支援小组的手电光己经扫过停车场入口。
林默没等回答，迅速抽出手铐把王强锁在货架残骸上，这才转身冲向银色商务车消失的方向。
通风口漏下的月光在地面碎成光斑，林默的皮鞋尖踢到个凹陷的铁皮——是货车后保险杠。
他蹲下身，手指摸到保险杠缝隙里卡着的半截银色胶带，和陈浩西装内袋的封条纹路一模一样。
“苏瑶，”他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陈浩可能用货车当临时仓库。”
“B2区西北角有辆蓝色依维柯，三天前就挂着‘维修’牌。”
苏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调了监控，半小时前陈浩的商务车在它旁边停过47秒。”
林默抬头，果然看见二十米外停着辆蒙灰的货车，后车门挂着的“维修中”木牌被风刮得晃荡，露出底下新鲜的划痕——是钥匙刮的，和他在陶俑碎片里发现的胶卷封蜡纹路吻合。
他摸出腰间的多功能刀挑开货车门锁，铁锈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堆着半箱冻鱼——和市场仓储区的货箱一模一样，但最底层的泡沫箱明显比上面的沉。
林默掀开泡沫箱盖，冰碴子“哗啦”落在地上，底下压着个黑色金属盒，盒身刻着L - 73的烫金字母。
“L - 73……”林默的喉咙发紧。
陈浩之前提过父亲当年查到L - 73，这是他第一次在实物上见到这个标记。
金属盒没有锁，掀开却只有块巴掌大的加密硬盘，指示灯红蓝交替闪烁，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英文：“需要授权”。
他掏出手机拍了三张照片传给苏瑶，指尖在硬盘接口上顿了顿——这东西太干净了，没有指纹，没有灰尘，连静电吸附的纤维都少得可怜，显然是故意留下的。
“陈浩在钓我。”林默低声说，指腹蹭过硬盘边缘的刻痕，“他知道我会追，知道我能找到这，所以留了半真半假的线索。”
“硬盘型号是境外特工常用的‘渡鸦3’，”苏瑶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我查了数据库，三年前东南亚情报站被盗的设备里就有同款。林默，立刻带回来，我需要两小时破解加密算法——”
“支援到了。”林默抬头，看见两名特警举着防暴盾冲进停车场，王强的嚎叫己经弱得像濒死的猫。
他把硬盘塞进内衣口袋，金属外壳贴着皮肤的凉意在警服血迹里格外清晰。
转身时，余光瞥见货车角落有张被踩皱的快递单，寄件人地址栏用印刷体写着“新港市码头17号仓库”，签收人签名是“陈”。
“林队！”特警队长跑过来，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警服，“需要送医吗？”林默摇头，指了指被锁在货架上的王强：“他涉枪袭警，重点审他和陈浩的关系。”又低头看了眼内衣里的硬盘，喉结动了动——L - 73、境外设备、父亲的悬案，所有线头都在这方寸金属里绞成了死结。
停车场的顶灯突然全部亮起，刺得他眯起眼。
苏瑶的信息弹出来：“加密算法用了量子纠缠技术，我需要接触实物。”林默摸了摸胸口的硬盘，转身走向出口。
警笛声在头顶炸响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和硬盘指示灯的闪烁频率渐渐重合——这是陈浩的底牌，也是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