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的声控灯熄灭瞬间，他后背着墙滑下半寸，战术手电的光束早就在两秒前收进掌心——那是听见赵刚那句“等那警察进来”时，他拇指就掐灭的光源。
干扰器的嗡鸣陡然拔高，像根细针往耳膜里钻。
林默的指尖在战术服第二颗纽扣上轻轻一蹭，那枚定位器还在。
苏瑶的声音突然从耳麦里炸响：“干扰器串联了医院消防、监控、报警三条主线路！总控箱在面包车底盘，切断会触发自毁程序！”他喉结动了动，没应声——耳麦的电流声在寂静里太响，赵刚此刻就隔着半米厚的车门，对方手里有枪，而他只有配枪和腰间那截伸缩警棍。
面包车后舱传来金属碰撞声，是赵刚的螺丝刀砸在设备上。
林默闭了闭眼，父亲坠楼现场的照片在视网膜上闪回：警戒线外那个皮夹克男人，手腕上的曼陀罗刺青，和三天前医院监控里赵刚挽起袖子调试仪器时露出的刺青，纹路分毫不差。
“操！”赵刚的骂声带着回音，“信号波动不对——有人在附近！”
林默的呼吸放得比心跳还轻。
他数着自己的步点：从消防栓到面包车后车门，七步。
第七步落脚时，鞋尖碰到块碎玻璃，脆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炸开。
后车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赵刚举着枪冲出来，枪管在黑暗里划出冷光。
林默侧身撞向旁边的货架，金属货架被撞得歪倒，发出闷响。
赵刚的子弹擦着他耳际打进墙里，灼烧的火药味呛进鼻腔。
“林队长？”赵刚的声音带着笑，“挺能藏啊？”他的皮鞋跟敲着地面，一步步逼近，“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设备半小时前就同步到云端了，你现在拆了它，曼陀罗的人照样能拿到数据。”
林默蹲在货架后面，指尖摸到腰后的伸缩警棍。
他盯着赵刚的影子在地面移动，计算着对方与面包车的距离——三米，两米，一米。
“张敏的女儿在ICU，”他突然开口，“你逼她黑进信息科改监控，就为了让医院的安保系统在今晚十点到十二点瘫痪？”
赵刚的脚步顿住。
黑暗里传来打火机的轻响，橙黄的火光映出他扭曲的脸：“你知道的太多了。”火苗凑近面包车后舱，“不过马上就——”
“苏瑶！”林默对着耳麦低吼，“切断医院总电！”
整座停车场的应急灯在同一秒亮起，刺目的白光里，赵刚手里的打火机“当啷”落地。
林默甩出伸缩警棍，精准砸中他手腕，配枪“咔嗒”掉在地上。
赵刚骂着扑过来，被他一个过肩摔按在地上，膝盖顶在对方后颈。
“设备呢？”林默扯过赵刚的皮带反绑他双手。
赵刚突然笑起来，血从嘴角溢出来：“你以为...就我一个？”他的视线越过林默的肩膀，投向停车场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林默顺着看过去。
摄像头的红灯灭了，但屏幕右下角的红点还在闪——那是远程连接的提示。
他刚要起身，摄像头的液晶屏突然亮起，陈军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腕间的曼陀罗刺青随着抬手动作绷紧，他勾了勾嘴角：“林队长，欢迎——”
“砰！”
面包车后舱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林默猛地转头，看见干扰器的金属外壳裂开道缝，淡蓝色烟雾正从里面涌出来。
赵刚在地上疯狂扭动：“自毁程序启动了！三秒后——”
“闭嘴！”林默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向设备，金属撞击声里，他听见耳麦里苏瑶的尖叫：“林默！退开！”
火光在视网膜上炸开时，他最后看见的，是监控屏幕里陈军的嘴型。
“你以为能阻止我？”
陈军的嘴型在火光腾起前的瞬间被林默捕捉——他说。
耳膜先于疼痛炸开嗡鸣。
林默被气浪掀得撞向货架，金属支架在背部压出灼痛的棱印。
爆炸的气浪裹着碎铁片擦过脖颈，他在失重的刹那绷紧腹肌，右手死死扣住方才从赵刚手边拽过来的干扰器残片。
“林默！林默！”苏瑶的尖叫穿透耳麦的电流杂音，“爆炸当量是预估的两倍！你那边生命体征——”
他咬着牙翻了个滚，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眼前的光斑像被揉碎的星子，勉强聚焦时，看见半米外的赵刚正从废墟里往外爬，额头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地面，把破碎的监控屏幕映得猩红。
“哈...哈...”赵刚咳着血笑，“陈哥早说了，这破玩意儿自毁时会把核心熔成渣——你护着块废铁呢！”
林默的指腹擦过掌心的金属残片。
触感不对，不是熔融的焦糊，反而带着冷硬的棱边。
他猛地扯下战术手套，借着应急灯的光凑近查看——残片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是精密仪器才会有的切割纹路。
“苏瑶！”他扯掉耳麦上的碎渣，“干扰器是不是分内外双核心？外层自毁，内层藏在散热槽？”
耳麦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三十秒前我黑进了设备日志！陈军为了防吞数据，确实做了双保险——”话音突然顿住，“等等，你手里的残片型号是...对！内层核心用的是航天级钛合金，耐高温三千度！”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翻身扑向还在冒烟的面包车底盘，金属碎片扎进膝盖也没知觉。
在扭曲的车架缝隙里，一块拇指大小的银色方块正随着余震轻颤，表面的烧灼痕迹下，隐约能看见“C-37”的刻字——那是父亲当年悬案档案袋上的编号。
“找到了！”他攥紧方块，指节因用力泛白。
赵刚突然发出嘶哑的怪笑：“就算你拿到核心...陈哥早把目标同步到云端了！你猜下一个——”
林默的警棍精准砸在赵刚后颈。
男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林默扯过衣角裹住核心部件，转身时瞥见地上的监控屏幕——陈军的影像不知何时切回了实时画面，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曼陀罗刺青。
“林队长手速不错。”陈军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背景音是若有若无的电子蜂鸣，“但你该看看核心里存了什么。”
林默的手指悬在银色方块的接口处，停顿半秒。
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判定为“意外坠楼”时，法医报告上同样写着“电子设备熔毁无法取证”。
喉结动了动，他将方块插入随身的便携解码器。
屏幕蓝光亮起的刹那，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是一组实时监控画面：市政府大楼的地下金库，安保系统的操作界面正在疯狂跳动，红色警告“权限篡改”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生疼；另一帧画面里，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顺着通风管道往顶楼移动，其中一人腰间别着的，是和赵刚同款的微型炸弹。
最下方的滚动字幕像把锤子，一下下砸在他太阳穴上：
“第37号计划：摧毁市政中枢，以十五年前的旧案为引，让林默成为替罪羊——陈军·曼陀罗。”
“苏瑶！”林默扯着耳麦大吼，“定位陈军的信号源！快！”
“正在追踪！”苏瑶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信号在...在市政府大楼地下二层！但那里是——”
“是备用指挥中心。”林默打断她。
他想起上周市局联合演练时，市政府安保主管提过，地下二层的门禁系统用的是生物识别+密码双重验证，“马上联系市局，让特警队封锁市政府周边。另外，通知消防和排爆组——”
“来不及了！”苏瑶的键盘声突然变得急促，“我黑进市政府监控了！现在所有门禁系统都在自动解锁，金库的防爆门三分钟后就会打开！”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弯腰拽起赵刚的衣领，把人甩到旁边的消防栓上，用皮带死死捆住。
转身时，余光瞥见地上的干扰器残片，突然想起赵刚之前说的“设备半小时前同步到云端”——陈军故意让他们拿到核心，就是为了让林默亲眼看见计划，却赶不及阻止？
“苏瑶，把核心里的画面同步到我手机。”他边跑边扯下战术服外套，“另外，查十五年前我爸案子里，那个戴曼陀罗刺青的男人资料，看是不是陈军。”
“己经在查了！”苏瑶的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林默，你现在去市政府的话——”
“我必须去。”林默的皮鞋跟在停车场地面敲出急鼓般的声响。
他冲进电梯时，手机屏幕刚好亮起同步过来的画面：市政府顶楼的通风口，鸭舌帽男人己经掏出了炸弹遥控器，红色数字正从“180”跳到“179”。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泛红，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像朵正在绽放的曼陀罗。
“陈军，”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手指按在配枪的保险上，“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毁掉任何东西。”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负一层。
林默冲出去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瑶发来的定位：市政府地下二层，备用指挥中心，门禁系统显示“己开启”。
他的脚步顿了顿。
夜风卷着警笛声从停车场入口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父亲坠楼前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话：“小默，我好像发现了...他们在找37号档案...”
而此刻，银色核心在他口袋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市政府大楼的方向，警灯己经开始闪烁。
林默摸出车钥匙的手突然顿住——手机屏幕上，市政府金库的防爆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露出的金属墙面，赫然刻着和父亲档案袋上一样的“37”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