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这次“学习交流”的成果汇报，怕是要砸在这“活宝”手里了。说曹操，曹操到。会议室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笑声，厂长陪着几位穿着中山装或列宁装的领导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市总工会的王副主席，五十来岁，笑容和煦。他身后跟着几位科长、干事，其中一位，是个二十岁出头，梳着两条麻花辫，戴着黑框眼镜，神情颇为严肃的女同志，胸前还别着一枚崭新的团徽。
她叫林小曼，是市总工会办公室新来的干事，第一次跟着领导下来视察，浑身透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李主任赶紧挤上前去，跟王副主席握手问好。
林小曼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刘建军身上。那朵蔫了吧唧的大红花，那两坨夸张的高原红，还有那油光锃亮的汉奸头，都让她眉头紧锁。这人是哪个车间的？怎么这副打扮来参加这么重要的座谈会？简首是败坏工人阶级形象！
她清了清嗓子，指着刘建军旁边空着的一个茶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位同志，麻烦你去给大家的茶杯续点水。”在她看来，这种不修边幅、奇装异服的人，估计也就是个打杂的，或者是个思想落后的“二流子”，正好使唤一下，也算整顿会场纪律。
李主任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糟。他刚想开口解释，说这是厂里的“学习标兵”，只是……只是今天打扮得比较有“特色”。
谁知刘建军不等李主任说完，己经“哎哟”一声，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一拍大腿，噌地就站了起来，动作麻利得像只猴儿。
“这位领导同志，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续水是吧？没问题！保证给您续得满满当当，热热乎乎！”
他拿起桌上的空暖瓶，点头哈腰地就要往外走，路过林小曼身边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您知我知”的语气说道：“领导，还是您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干活的实在人！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坐着说空话！”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林小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那句意有所指的话搞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是想敲打一下这个“奇装异服”的工人，让他知道点规矩，没想到对方这么“积极”，还反过来“夸”了她一句，倒显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是气的也是窘的。
【轧钢厂工友甲（内心）：我靠！滑头刘这是要上天啊！连市总工会的领导都敢涮！】
【轧钢厂工友乙（内心）：这林干事看着精明，道行还是浅了点，被滑头刘拿捏得死死的。】
【李主任（内心）：祖宗！我的祖宗！你可少说两句吧！】
刘建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嘿，这小丫头片子，还想给小爷我下马威？嫩了点儿！】他左手那枚“缺德核”因为林小曼的错愕、李主任的尴尬以及周围工友们想笑又不敢笑的憋屈情绪，正“嗡嗡”地发着热，精纯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
宣传科的小芳在旁边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她一方面觉得刘师傅这又是要出幺蛾子，另一方面又觉得林干事刚才那颐指气使的态度确实让人不舒服。此刻见刘建军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还反将了对方一军，心里竟有几分佩服，脸颊微微泛红。
市总工会带队的王副主席见状，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他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小林同志也是想让大家喝口热水嘛，年轻人工作热情高是好事。建军同志是吧？我看你精神头很足嘛！快坐下，座谈会马上开始。”他显然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耽误时间，也似乎对刘建军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工人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
刘建军“哎”了一声，响亮地应着，顺势将暖瓶往旁边一个勤快的小年轻手里一塞：“小王，劳驾，给各位领导续上水。”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下，还特意对着林小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林小曼被他这一笑，更是气得银牙暗咬，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里给刘建军记上了一笔：等着瞧，油腔滑调的家伙！
刘建军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这市里来的，也不过如此嘛。小爷我这‘缺德核’，今天又能吃顿饱的了！】他瞥了一眼林小曼，那小丫头片子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薄红和不忿，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这感觉，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