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捏着那张沉甸甸的饭票和那只粗糙却可爱的草编兔子,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刘建军晃晃悠悠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再一次觉得这个“滑头刘”似乎很有趣。
……
刘建军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
毕竟从红星厂回来,又是篮球赛又是技术比武,最后还在卡车上跟小赵那帮小子耍了通酒疯,着实是累得够呛。等他再睁眼,是被院里一阵喧哗吵醒的。
“建军!刘建军!厂里来通知了,赶紧起来!”院门口传来李主任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几分不耐烦。
刘建军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趿拉着布鞋出了屋。只见院当间己经站了不少人,李主任正唾沫横飞地训话:“……都给我精神点!今儿个下午,市总工会的领导要来咱们轧钢厂视察指导工作!厂里特意开了个座谈会,点名要咱们几个刚从红星厂‘学习交流’回来的骨干参加,尤其是刘建军同志,你可是这次‘学习’的‘标兵’,务必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
李主任说到“标兵”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和警告。周围几个工友也是强忍着笑意,肩膀一耸一耸的。
【嘿,这老小子,又想拿我开涮。】刘建军心里门儿清,他那“缺德核”因为李主任这番“重点关照”和周围人的幸灾乐祸,己经开始微微发热。
“想必大家伙儿都清楚,这次视察对咱们厂有多重要,”李主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所以,下午开会的时候,都给我把自个儿拾掇利索了!衣服穿干净点,头发梳整齐点,别给咱们轧钢厂丢人!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人稀稀拉拉地应着。
李主任目光又扫向刘建军:“特别是你,刘建军!你那身工装都快包浆了,赶紧换件像样的!要是再吊儿郎当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建军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应了声:“得嘞,李主任,您就瞧好吧。”
上午,厂里其他几个要参加座谈会的工友,都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王师傅特意把他那件的确良衬衫找了出来,张工也把压箱底的中山装穿上了,虽然样式老旧,但熨烫得还算平整。
到了下午开会前,刘建军才慢悠悠地从家里晃荡出来。
众人一见他,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哎哟我的妈呀!”秦淮茹正好端着盆浆洗的衣服路过,手一哆嗦,盆差点扣地上。
只见刘建军,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工装,但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一块红布条,歪歪扭扭地在胸前系了个大红花,那红花蔫头耷脑的,活像刚被霜打过。更绝的是他脸上,也不知抹了什么,两坨高原红似的玩意儿在颧骨上特别显眼,嘴唇也油汪汪的,像是刚偷吃了半斤猪油。头发更是梳得油光锃亮,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倔强地翘着,活像个劣质的假发套。
他手里还捧着个搪瓷缸子,里面插着几根狗尾巴草,美其名曰“艰苦朴素中的革命乐观主义插花”。
“刘……刘建军?”李主任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刘建军,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合拢,脸上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刘建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还特意挺了挺胸前那朵大红花:“李主任,您看我这精神面貌怎么样?积极不积极?为了响应您的号召,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保证不给咱们轧钢厂丢人!”
【孙子,小爷我打扮成这样,恶心不死你!】刘建军心里乐开了花。
周围的工友们先是惊愕,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通红,有的实在忍不住,转过身去,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你这是……”李主任指着刘建军,气得手都哆嗦了,“你这是从哪个戏班子跑出来的?!”
刘建军一脸无辜:“李主任,您这话说的,我这可是严格按照您的指示,‘拾掇利索’,‘展现精神面貌’啊!这红花,代表咱工人阶级的火热干劲!这脸上的红润,代表咱身体健康,能为革命多干几十年!这发型,利索!这缸子里的花,代表咱艰苦奋斗不忘初心!”
他这一番歪理邪说,把李主任噎得是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精彩纷呈。
“噗——”终于有工友没憋住,笑了出来,随即赶紧捂住嘴。
刘建军左手那枚“缺德核”此刻烫得厉害,李主任的愤怒、尴尬,工友们的错愕、想笑不敢笑,全都化作了精纯的能量涌入其中,让他浑身舒坦。
“行了行了!”李主任深吸几口气,感觉血压蹭蹭往上涨,他怕再跟刘建军说下去,自己得当场气晕过去,“市总工会的领导马上就到了,你……你就这样吧!少给我开口说话!”
他算是看明白了,指望刘建军“正常”一回,比让铁树开花还难。这小子,就是个茅坑里的搅屎棍,越搅越臭!
刘建军心里得意,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又从兜里掏出俩核桃,当着李主任的面盘了起来,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李主任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这次“学习交流”的成果汇报,怕是要砸在这“活宝”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