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林小曼，那小丫头片子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薄红和不忿，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这感觉，舒坦！
这舒坦劲儿还没过多久，厂里又出了新幺蛾子。不知是谁牵的线，市电视台要搞个“劳动者风采”的特别节目，选了几个先进单位做代表，轧钢厂赫然在列。
更离谱的是，节目组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刘建军在红星厂“舌战群儒”、“技压全场”的光辉事迹，点名要他作为“趣味工人代表”也去露个脸，地点居然选在了刚开业不久的市海洋馆，还要和白鲸互动！
李主任接到通知时，脸都绿了，把刘建军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外加威逼利诱，核心思想就一个：让他务必“为厂争光”，别再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活儿来。刘建军嘴上“得嘞您呐”应得比谁都欢，心里却盘算着这可是个给核桃“加餐”的好机会。
节目录制当天，海洋馆白鲸表演区。
几个厂的代表和电视台的人员己经就位。轧钢厂这边除了刘建军，还有宣传科的小芳，她是被临时抓来凑数，负责举个“轧钢厂精神文明建设成果展”的小牌子。
刘建军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盘着他那俩核桃，小眼睛滴溜溜地西下打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坏笑。
旁边机电厂的代表是个叫许霜绒的女技术员，二十七八，打扮时髦，口齿伶俐，正试图跟电视台的导演套近乎，眼角余光瞥见刘建军这副“老农民进城”的打扮，不由得撇了撇嘴，
故意扬高声音对身边另一个女代表赖冰璇说：“赖姐，你看有些人啊，平时在车间里油腔滑调也就算了，这种代表工厂形象的场合，也不知道拾掇拾掇自己，真是给我们工人队伍丢脸。”
赖冰璇是个性格相对憨首的女工，闻言一愣，顺着许霜绒的眼神看向刘建军，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反而觉得许霜绒这话有点刻薄。
刘建军全当没听见，他那左手的“缺德核”却因为许霜绒这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以及周围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开始微微发烫。他心里乐了：【嘿，这娘们儿，上赶着给小爷我送能量啊！】
许霜绒见刘建军没反应，还以为他脸皮厚不在乎，又转向主持人，一个叫沈爅卿的年轻小伙，笑道：“沈主持，您看，咱们工人阶级里，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人啊，就是不注意集体荣誉，光想着自己出风头。”
沈爅卿是个人精，闻言只是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许师傅说笑了，咱们工人师傅各有各的风采嘛。我看这位刘师傅，就很有个性，说不定一会儿跟白鲸互动，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呢！”他这话看似圆场，实则把刘建军推到了台前。
“扑哧——”旁边有工作人员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许霜绒被沈爅卿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时，一首没怎么说话的赖冰璇突然反应过来，瞪着许霜绒：“许霜绒，你说谁呢？刘师傅怎么你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比你能耐！”她跟许霜绒在技工学校时就不同班，但彼此知道，许霜绒当年就爱搬弄是非。
【嘿！】刘建军心里一乐，【这赖冰璇倒是个实诚人，就是反射弧长了点。】他那“缺德核”又吸收了一波许霜绒的错愕和赖冰璇的愤怒带来的情绪波动。
许霜绒没想到赖冰璇会突然发难，眼圈一红，又想装可怜：“赖冰璇，你怎么也这么说我？我……我也是为了咱们集体好啊……”
眼看这俩女同志就要在镜头外先掐起来，厂里派来跟队的工会干事柳沃星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别伤了和气。”
这事才暂时作罢。刘建军的“缺德核”因为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能量又涨了一截，烫得他手心舒坦。
此时，白鲸表演正式开始。饲养员站在池边喊口令：“小白！击掌！”
优雅的白鲸闻声浮出水面，却猛地一甩尾巴，水花“啪”地扇在饲养员脸上。
饲养员当场被扇得一个趔趄，险些掉进池子。他狼狈地抹了把脸，却立刻做出专业笑容，双手一摊：“没错，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的隐藏款表演——白鲸嬉水！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翻车。】刘建军心里吐槽，他那“缺德核”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饲养员的强行挽尊，又是一阵欢腾。
【低情商：演砸了；高情商：您赶上特别节目了。】
饲养员强行cue流程：“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小白非常乐于与人相处，所以现在是互动环节，有请我们各单位的代表老师来到我们的舞台上！”
全场响起礼节性的掌声，目光齐刷刷看向代表席。
柳沃星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乐于……与人相处吗？”
刘建军正在那儿伸胳膊蹬腿，闻言接茬道：“能光明正大甩领导一尾巴，还不用挨处分，搁你你不乐？”
柳沃星瞬间被说服了。那确实挺乐的。
这显然是节目组的安排，刘建军等人再不情愿也只能走到舞台边。
“哇！今天还请了这么多工人代表啊！”
“那个穿蓝工装盘核桃的，是哪个厂的？看着挺逗啊！”
在一众议论声中，一道尖细的声音穿透人群，带着明显的轻蔑：“怎么有个收破烂的混进去了！！！”
刘建军眉头一挑，小眼睛眯了起来，循声望去，是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年轻小子，正指着他。
他也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冲那小子喊道：“孙贼！小爷我是轧钢厂特邀嘉宾！你丫管得着吗！”
馆内短暂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一阵哄笑和更响亮的议论。
“这不顾场合瞎咧咧的劲儿，是轧钢厂那个滑头刘没错了！”有认识他的人喊道。
“滑头刘是谁啊？”
“就是最近厂里传的那个刺儿头，蔫儿坏的那个！”
【嘿，小爷我这名声，都传到海洋馆来了？】刘建军心里得意，他那“缺德核”因为这番不大不小的“冲突”和众人的议论，又是一阵舒爽的温热。
【这滑头刘，是彻底从“无名小卒”变成“知名刺儿头”了。】
差点把刘建军当成无关人员请下去的饲养员及时收手，为了不被看出端倪连忙往下cue：“其实我们的小白有一个特殊的技能，它能听懂人类的告白并帮忙传递。”
“为了验证这个能力，接下来请我们的男女代表分别站在水池的两端！”
男代表站左边，女代表站右边。刘建军自然是在男代表这边。
水中的白鲸来回游动着，最后停在了女代表那边。
饲养员笑得神秘：“小白会依次浮出水面倾听你们的悄悄话，请悄悄的将你心仪的代表告诉它，它就会游到对应的人的位置。”
“接下来，请机电厂的许霜绒同志先开始！”
许霜绒故作娇羞地走上前，对着白鲸耳语了几句，然后看着白鲸朝对面游去。
白鲸在男代表面前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机电厂另一位年轻男技术员面前。
【哟，这还有剧本呢？】刘建军一眼就看穿了这套路，心里暗笑。他右手那枚“善缘核”微微动了动，似乎对这种虚情假意不感兴趣，左手“缺德核”倒是对即将可能发生的“错位”和“尴尬”充满期待。
只有离许霜绒最近的刘建军，隐约听到她对着白鲸嘀咕的是：“去那个最高的，别搞错了，导演看着呢！”
刘建军差点没乐出声。这所谓的白鲸传递悄悄话，果然是节目组提前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