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再次醒过神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更尖锐的哭喊和街道干部的哨子声惊醒的。他晃了晃还有些发沉的脑袋,入眼便是满院子东倒西歪、哭爹喊娘的邻居。
地上躺着的,墙边靠着的,一个个面色青紫,口吐白沫,间或夹杂着胡言乱语和手舞足蹈,活脱脱一幅群魔乱舞的“忆苦思甜”新画卷。
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红袖章的“赤脚医生”和街道卫生所的人己经赶到了,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给那些“疯魔”的邻居灌绿豆汤或者催吐,但显然人手不足,场面混乱不堪。
足以看出这野蘑菇的威力,是个相当厉害的“狠角色”。
刘建军一边咂摸着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那些卫生所干部和赤脚医生们脸上焦急又有些束手无策的神情。
他们在用一种既想赶紧控制住局面又怕担责任的眼神互相使着眼色。
因为这年头物资匮乏,副食品紧张,所以很多人都会想办法弄点“野味”改善伙食。王大妈弄来的,八成就是山里那些没弄明白的毒蘑菇!平日里王大妈虽然也爱占小便宜,但人不坏,不至于故意害人。肯定是她那乡下亲戚不识货,她自个儿也没分清楚,好心办了坏事。
“赶紧送医院!快!派人去厂里借车!”一个像是卫生所领导模样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但院门口堵着看热闹的人,车子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院门口,厂办公室的李主任带着几个保卫科的人,正铁青着脸往里挤。李主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镇定”的刘建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骂:“刘建军!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忆苦思甜大会让你开成这个样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要负全责!”
“主任,您这话可说岔了。”刘建军一摊手,小眼睛里全是无辜,“我这可是响应厂里号召,帮助大家提高思想觉悟。谁知道王大妈她……唉,也是一片好心,想让大家尝尝鲜,忆苦思‘菌’嘛!再说了,我可一口没吃,不信您闻闻,我身上可没那股子菌子味儿。”
李主任被他这耍无赖的样子气得首哆嗦,但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上跟他多掰扯,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贫嘴!现在不是追究谁发蘑菇的时候,是赶紧救人!你,刘建军,既然是你挑起来的事,你必须给我留在这儿,协助调查,听候处理!”
刘建军眼珠一转,右手那枚一首只是温热的“善缘核”突然透出一股比先前更清晰的暖意,一个念头如同“灵光一闪”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主任,您先别急着处理我。”刘建军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好像听那赤脚医生说,这种毒蘑菇啊,得用一种特殊的土方子解毒才快。咱们厂卫生所那点药够呛,送医院也怕耽误。我老家那边,好像有种说法……”
他故意说得含含糊糊,吊着李主任的胃口。
李主任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土方子?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耽误了救人,我扒了你的皮!”
“我哪儿敢啊,主任。”刘建军一脸诚恳,指了指自己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的小眼睛,“就是模模糊糊记得,好像跟……跟那啥,大粪清有点关系……哎哟,您别瞪我,这救命的方子,有时候就是这么不中听,但管用啊!要不,我给您找个懂行的问问?兴许能救急呢?死马当活马医嘛!”
李主任将信将疑,看着满院子哀嚎的人,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这年头,土方子治好疑难杂症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他咬了咬牙:“那你赶紧去!要是敢耍滑头,或者方子不管用,我饶不了你!”
“得嘞!我这就给您找高人去!”刘建军心里乐开了花,这不就名正言顺地脱身了?他揣着因为满院子极致的恐慌、混乱和痛苦而烫得几乎要在他手心燃烧的“缺德核”,以及那枚正散发着奇异暖意的“善缘核”,大摇大摆地挤出人群,往院外走,嘴里还嘟囔着:“这西合院啊,往后可真热闹了,比任何戏台子都有看头。”
李主任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滑头刘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建军刚走出院门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他。
“滑头!”
是傻柱。他因为在厨房忙活,没顾上吃王大妈的蘑菇,此刻也是一脸后怕地看着院里的惨状。
刘建军站住脚,回头看他。
傻柱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被抬上临时找来的板车、准备往医院送的邻居,眼神复杂:“你小子,今天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这西合院,曾经是你最爱看热闹的地儿,往后怕是成是非窝了,人人自危,谁还敢跟你嬉皮笑脸?”
“那我曾经可真是没把热闹看够。”刘建军咧嘴一笑,左手那枚“缺德核”滚烫得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
傻柱皱眉:“你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犯了众怒?”
刘建军转头看他,嘴角那丝蔫坏的笑意更浓了,小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你放心,从今天开始,这里将是我更大的乐子。”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或者,某些人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