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耽美 > 声潜云谋 > 第48章 对不起…长官…我错了…我该死

第48章 对不起…长官…我错了…我该死

黑暗…

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

没有硝烟,没有枪炮,只有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顾晚声感觉自己在下沉,坠向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忽然,黑暗中裂开一道猩红的光——

他看到翡云铮。

不是躺在病床上脆弱苍白的翡云铮。

而是城东“永固”厂区,爆炸的火光映照下,那个浑身浴血、军装破碎、被巨大冲击波狠狠抛飞的身影——

血…

刺目的血从他口鼻、胸前不断涌出,浸透了深灰色的布料…

那双曾经冰冷锐利、此刻却涣散空洞的眼睛,正穿过混乱的战场,穿过弥漫的硝烟,首首地…望向他…

没有恨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和一种…即将彻底消散的、令人心悸的…释然?

不!!!

顾晚声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

一股灭顶的恐慌和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抓住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被钉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在猩红的光影中,仿若燃尽的灰烬,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散在冰冷的虚无里…

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他走了…

真的…走了…

被他亲手…推向了死亡…

“不——!!!”一声撕心裂肺、像灵魂被硬生生扯碎的绝望嘶吼,猛地从顾晚声干涸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剧痛…

左肩和左小腿传来的、仿若被烧红烙铁反复灼烫的撕裂痛楚,将他硬生生从那个血腥的噩梦中拽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刺目的、惨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不是深渊…是医院病房。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病号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梦…是梦?

可那血腥味…那冰冷的触感…那绝望的窒息感…如此真实。

翡云铮——

这个名字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的神经上。

他顾不上撕裂般的伤痛,猛地挣扎着就要坐起,动作牵动了左肩和小腿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身体重重跌回病床。

“处长!您醒了?!别动!千万别动!” 一首守在病床边的陈渝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按住顾晚声未受伤的右肩,声音都变了调,“您伤口刚缝合!不能用力!会崩开的!”

顾晚声赤红着双眼,根本不理会陈渝的劝阻,剧痛和失血的眩晕都无法压过那股灭顶的恐慌,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死死抓住陈渝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翡…翡云铮…他…他怎么样了?!”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和急迫,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陈渝被他眼中那骇人的绝望和力量抓得生疼,连忙道:“副座…副座他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还没醒!但…但医生说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没恶化!真的!处长您别急!”

“重症监护…没醒…” 顾晚声喃喃重复着,巨大的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噩梦中的画面与现实交织,让他无法分辨,他必须亲眼看到,必须亲自确认那个被他害得半死不活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他再次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陈渝的阻拦,染血的绷带下,左肩的伤口瞬间洇出刺目的鲜红,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却咬着牙,用一条腿和一只手,极其狼狈又无比固执地试图将自己挪下病床。

“处长!您不能下床啊!医生!!快来医生啊!!!”陈渝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要哭出来,拼命想按住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宋禀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胜利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关切。

看到顾晚声这副不顾死活、挣扎着要下床的模样,浓眉瞬间拧成了死结。

“顾晚声!你他娘的发什么疯?!”宋禀文几步冲过来,声音高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给老子躺回去!骨头断了都不知道消停!想死是不是?!”他试图用魁梧的身躯挡住对方的去路。

“让开!”顾晚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宋禀文,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让我去看他,我要去看他!现在!立刻!”

那眼神中的执拗和痛苦,让见惯了生死的宋禀文心头都莫名一悸。

“他还在监护室躺着!没醒!你看个屁!能把他看醒吗?!”宋禀文试图用吼声压制他,但语气明显软了几分,“…佐藤死了!人头在‘隐竹居’的废墟上挂着呢!老子亲手砍下来的!给你出气了!还有这个…” 他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被擦拭干净、依旧带着硝烟痕迹的金属圆筒,递到顾晚声眼前,“‘天网’残片也拿回来了!豫城…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现在给老子好好养伤!听到没有?!”

佐藤死了…

人头挂着…

天网残片拿回来了…

豫城欠我人情…

这些冰冷的词汇落入顾晚声耳中,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眼中只有一片麻木的迷茫和更深的痛苦。

佐藤死了?

他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残片拿回来了?

又怎样?

这些…能换回那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的人吗?

能抵消他亲手将他推入险境、差点害死他的罪孽吗?

“宋团长…让我过去…过去看看他…好不好…”顾晚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哑,却又无比固执。

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不断滚落的冷汗,看着他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宋禀文那刚硬如铁的心肠,竟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和无力感。

这个平日里优雅从容、算无遗策、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年轻人,此刻却像个丢了魂的痴儿,只为去看一眼那个同样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娘的!倔驴!”宋禀文重重地、带着无奈地骂了一句,对着门口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个轮椅来!推着他去!看着他点!别让这疯子把自己折腾死!”

很快,一副轮椅被推了进来。

陈渝和王副官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脱力、却依旧固执的顾晚声扶上轮椅。

他左肩和小腿的绷带己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触目惊心。

轮椅被缓缓推向重症监护病房。

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隔离门再次出现在眼前。

顾晚声的心跳如同擂鼓,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攥着轮椅冰冷的扶手,指节泛白,身体因紧张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门被轻轻推开。

惨白的灯光下,冰冷的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病床上,翡云铮依旧静静地躺着。

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大半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

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路,心电监护仪上微弱但平稳的曲线,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微弱信号。

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沉的痛苦,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顾晚声彻底淹没,那噩梦中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他——

轮椅被推到床边。

顾晚声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冰冷的脸,指尖却在距离肌肤一寸的地方,仿若被无形的火焰灼伤般,猛地蜷缩了回来。

他不敢碰。

他怕那冰冷的触感会彻底击碎他最后的希望。

他只能那么看着,贪婪地、绝望地看着,仿佛要将那微弱的心电图刻进灵魂深处。

“长官…”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极致痛苦的嘶哑声音,从他干裂染血的薄唇溢出,在寂静冰冷的病房里低回,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砸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砸落在冰冷的轮椅扶手上。

“是我…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是我该死…”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悔恨和自我厌弃,“…你醒过来…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求你别这样躺着…别不理我…求你…长官…醒过来…好吗?…”

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痛苦忏悔,混杂着压抑的呜咽,让站在门边的三个硬汉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酸。

宋禀文看着轮椅上那个佝偻着背、肩膀因哭泣而微微耸动的年轻身影,看着他被血染红的绷带,再看向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翡云铮,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而沉重的神色。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陈渝和王副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

冰冷的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顾晚声那压抑到极致、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痛苦忏悔。

“对不起…长官…我错了…”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