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跪坐在地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白衣胜雪、剑指苍穹的少年。
那时他说“就凭你，也配当无妄峰的人”、“无妄峰的人，自然有我护着”。
如今却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狠狠地踢开了玉佩：“我要它做什么？你都要死了，留着提醒我被你骗了一辈子吗？”
沈淮风突然抓住我的脚踝：“容青，求你……”他从来没对我用过这种卑微的语气，“留着它，至少在我死后，还能护你一次。”
“就当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我浑身发抖，慢慢蹲下身抓紧玉佩：“沈淮风，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就是个被心魔吞噬，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的废物、蠢货，你让我疼，我也一定要让你疼——”
“我要戴着你给的定情信物去找别人——找紫皇，找沈云徽，找青玄，甚至去青露台重新当回绯月公子！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沈淮风不过是我床上的过客！”
这话像把刀剜进我自己心口，可我偏要笑得妖冶。沈淮风他那样“相信”你，你也不能再认输了，沈容青。
沈淮风却笑了：“好，这样很好……”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却在看到自己染着魔气的指尖时猛地收回，“你本就该是自由的，是高高在上的妖皇，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沈淮风从我手里接过了吟今剑，撑着它站起来，继续对我笑着说：“走吧，容青，去做你想做的事。若有一想起我……”
“就当我是偶然落在你身上的一片雪，阳光一出来，就该融化了。”
我转身时，他的咳嗽声被寒风撕碎。攥紧的玉佩硌得我掌心发疼，却比不过心口的空洞。
“沈淮风，”我忽然停步，眼泪被法术蒸干，冷声道：“我们彻底结束了，你最好去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否则，我……”
我的话就这样消散在了风里，再也听不清了。
…………
言既望着我从屏障中走出，笑道：“阿瑰，你想明白了？”
我抬头望去，沈云徽的霜雪剑、紫皇的魔气，就连段明炽的身影都没了踪迹，只有言既身后的青玄，垂着眼站在阴影里，面具边沿泛着冷光。
我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咽下，扯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我想明白了。沈淮风不过是过去的一场幻梦，如今梦醒了，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
言既的瞳孔微微收缩，似在审视我的每一丝表情。
我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接着说：“我会和他分开。阿既，你说要让我成‘皇’，传承什么时候开始？”
“阿瑰，”言既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指尖冰凉，我本能地在他手心蹭了蹭，他接着说，“想要接受我的传承，便要担起守护狐族与妖族的使命。你确定，你不会再留恋那点关于他的情爱？”
“确定。”我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比起被人欺骗、困在情网里任人摆布，我更想亲手握住自己的命运——只是老祖宗，你能否……让沈淮风能保住神魂？我不爱他了，但至少……”
“沈容青，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本座的事？”青玄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幻境里格外刺耳。
说实话，我一首觉得他应该是那种潜伏在暗处，一击必杀的蛇，却从没想到他是那样高洁的青莲……
“三年之约，你输了。”
我浑身血液仿若凝固，想起来一年前，在剑仙谷外的月光下，我和他在立下的那个契约——
“三年内，你一定定会离开沈淮风，届时你要心甘情愿将九尾妖丹给我”。
当时我只当是戏言，毕竟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和师兄分开……
如今，一语成谶。
“看来你还记得……那就把你的九尾妖丹‘心甘情愿’地给我，不得有任何推脱，沈容青……”
青玄的眼神里透着志在必得。
我自然记得和他立下的赌约，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青玄竟然在言既面前，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索要我的妖丹！
我是言既选定的传承者，就算碍于契约他不能阻止我履行，可事成之后，言既怎会轻易放过他？
青玄向来深不可测，作为我曾经的“主人”，他到底有什么后手？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目的呢？
言既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青莲妖，你胆敢当着本尊面提这种事？”
青玄却不慌不乱，掐出一道血色的契约纹路，格外刺眼：“尊上与沈容青定下传承之约，是因为他是九尾皇族……但妖丹一事，与此无关，您是仙，不该再沾染他人的因果，这道契约，是我与他的私事……”
我盯着青玄唇角的笑，或许在他心中——即便言既再强势，也只是个受规则限制的“仙”而己，而我此刻若拒绝，届时不用他动手，道心便会先破碎。
“容青，”青玄缓步靠近，“愿赌服输，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忽然笑了。
命运早就织好了网，沈淮风的欺骗、青玄的算计、言既的掌控，都在推着我走向这一步。
其实，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总归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又真正属于我的……更何况是他早就盯上了我——从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起。
“好，我给。”我闭上双眼，运转灵力将妖丹逼出体外。
可当妖丹浮出时，我听见青玄突然闷哼了一声。睁眼时，言既的指尖正抵在他眉心。
言既己然动了杀意。
青玄却根本不惧，重重地跪在了言既面前，眼中是掩不住的炽热野心：“尊上容禀！我本就是无血脉的莲花出身，修炼的《造化诀》更是擅变换之道，若得到真正的九尾皇族妖丹，定能洗髓换骨，蜕变成纯正的皇族血脉。”
他仰头望着言既：“传承之事，您何必非他沈容青不可？”
“是我寻到尊上的传承秘境，是我用令牌唤醒您沉睡的神魂，”青玄声音愈发激昂，“沈容青不过是个被命运推上棋盘的卒子！他优柔寡断，明知沈淮风欺骗利用，却至今还念着旧情！您看他在幻境中表现得如何？”
“他根本就不在意传承，而是在几个男人之间徘徊，为沈淮风的几句话动摇，在紫皇和沈云徽之间徘徊，若让他担起妖族大任，怕是百年后仍还困在情网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