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营内,当三辆骡车在黎明的微光中驶入营地时,压抑的寂静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打破!
“粮食!是粮食!”
“还有皮甲!刀!”
“大人!你们…你们真的抢回来了!”
人群涌了上来,看着车上白花花的大米和成捆的武器皮甲,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许多人激动得跪倒在地,朝着骡车磕头,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昨夜的血战和牺牲,在这一刻似乎都值得了!
石柱婆娘指挥着妇人,如同迎接圣物般,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粮食搬进库房。
那点可怜的土薯糊糊立刻被遗忘。
汉子们则围着那些皮甲和腰刀,眼神炽热,如同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复仇的力量!
陈默被石柱搀扶着回到窝棚,几乎虚脱。
他靠在草堆上,看着石柱婆娘端来的、用新米熬出的、粘稠喷香的热粥,却没有立刻喝。
他掏出那本染血的暗账,又摸了摸怀中那本王主簿的粮册,再想到堡垒内尚未肃清的毒蛇和城外虎视眈眈的北狄大军…
“大人!大人!不好了!”侯三连滚带爬地冲进窝棚,小脸煞白,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堡垒…堡垒东门开了!出来好多兵!打着…打着李字旗!正…正朝着咱们营地过来了!看架势…来者不善啊!”
李副旅帅?!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堡垒内,新的风暴终于来了!胡师爷的党羽,要狗急跳墙了!
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晨曦微露,风雪稍歇。
只见堡垒东门方向,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正踏着积雪,浩浩荡荡地朝着流民营开来!
队伍前方,一杆“李”字将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盔甲鲜明,刀枪如林,气势汹汹!
为首一员将领,身材肥胖,骑在马上,正是那个被张奎临时推出来顶缸、却胆小怕事的李副旅帅!但他身边,紧跟着一个穿着文士袍、眼神阴鸷的干瘦身影——胡师爷!
胡师爷果然攀上了李胖子!他们这是要以“剿灭勾结北狄、劫掠军资的流民营”为名,行杀人灭口、抢夺粮械之实!
营地内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人们看着那支杀气腾腾、装备精良的军队,再看看自己这边简陋的矮墙和疲惫的同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陈默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看着胡师爷那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阴险嘴脸,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决死的战意,在胸中激荡!
他低头,看向自己因紧握而微微颤抖的右手。
掌心那道淡金色的鼎纹,在晨曦的微光下,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胸口的青铜小鼎剧烈震动,鼎内那缕因昨夜截粮血战和缴获重宝而重新变得汹涌的金芒,如同被点燃的熔炉!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营地中一张张或惊恐、或绝望、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脸,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撕裂了黎明的寂静:
“乡亲们!堡垒里的蛀虫!勾结北狄!偷卖军粮!证据就在我手里!”
“现在!他们怕了!他们要杀人灭口!要抢走咱们用命换来的活命粮!”
“你们说!怎么办?!”
“是像猪羊一样,被他们拖去宰了顶罪!还是拿起刀!披上甲!守住咱们的粮!守住咱们的命!让这些狗官看看,冻土里爬出来的流民,骨头有多硬!”
“守!”
“跟他们拼了!”
“大人!我们听您的!”
巨大的声浪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求生呐喊,而是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对粮食的守护、以及手中有了刀甲后滋生的、一丝丝反抗的底气!
陈默转身,指向库房:“柱子!带人!把新到的皮甲和腰刀,立刻分发下去!
给昨夜守营受伤最重的兄弟先披上!其他人,削尖的木棍,磨利的锄头,都给我拿起来!”
“赵铁头!豁牙!依托矮墙和壕沟!拒马给我顶到最前面!准备滚木礌石!
让这些狗官看看,咱们的营地,是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石柱婆娘!带着老人妇孺,把库房里那点新米,全给我熬上!
熬成最稠最香的粥!让所有兄弟,肚子里装着热乎饭,手里握着杀人的刀!今天,咱们流民营,就站在这冻土上,跟这些狗官,掰掰腕子!”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营地瞬间如同被注入强心针的战争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汉子们红着眼睛,争抢着披上那保养良好的皮甲(虽然大多不合身),握紧了冰冷的制式腰刀!
一种从未有过的、属于战士的彪悍气息,开始在流民营中弥漫!赵铁头指挥着人手,将简陋的拒马推到矮墙豁口,滚木礌石堆积在墙头。连半大的孩子,也抱着石头,眼神凶狠。
陈默站在营地中央,看着晨曦中越来越近的李字旗和胡师爷那张阴险的脸,胸中战意沸腾。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灼热跳动的鼎纹。
金鼎镇蛇心,血火炼孤营。
堡垒的刀,终是砍向了自己人!
而流民营这方在冻土血泪中铸就的根基,能否承受这来自“自己人”的致命一击?
答案,就在这口滚烫的粥锅里,在这群握紧了刀、披上了甲的流民汉子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