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铁门在我们身后发出沉重的轰鸣,将门外嘶吼的亡魂彻底隔绝。
那声音像是一道休止符,终结了刚才的生死狂奔,却没能驱散车库里凝固的紧张空气。
我和赵明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样。
李婶那双混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最后死死地钉在了我身后的那个瘦弱身影上。
“你是谁?陈默,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李婶的声音干涩而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质问。
我身后,林小雨的身体猛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下意识地往我背后缩了缩,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赵明宇喘匀了气,急忙帮我解释:“李婶,外面情况太复杂了,我们……”
“复杂?再复杂也不能随便往安全屋里领人!”李婶打断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戒备和不容置喙的固执,“我们这点吃的喝的,多一张嘴就少一分活路!谁知道她身上干不干净?有没有被咬到?万一……”
她的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得空气都快要结冰。
我能理解她的恐惧,在这个人命比纸薄的末世,任何一点善心都可能成为团灭的导火索。
信任,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林小雨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一言不发,仿佛默认了自己是个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腾,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林小雨完全护在身后。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李婶,我检查过,她身上没有咬伤,只有抓痕。她只是个孩子,不是威胁。”
“孩子?”李婶冷笑一声,指着蜷缩的林小雨,“陈默,你别忘了,外面那些东西,很多生前也只是孩子!现在这个世道,最可怕的不是怪物,是人心!”
“够了。”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车库里瞬间安静下来,李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团体里,我是绝对的核心。
我的决定,无人能推翻。
不仅仅因为我几乎包办了所有外出搜集物资的危险任务,更因为我手中那根看似平平无奇,却能轻易砸碎颅骨的附魔铁棍。
力量,才是末世唯一的通行证。
我没再看李婶,而是转身,将手里那瓶没开封的水递给林小雨。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瓶子。
我干脆帮她拧开瓶盖,重新塞回她手里。
“喝点水,然后找个地方休息。”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里暂时安全。”
她抬起头,那双大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恐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茫然。
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声音细若蚊蚋。
我给赵明宇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走过来,领着林小雨走向角落里一张空着的行军床。
李婶冷哼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角落,开始整理那些罐头,故意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我没有理会这暗流涌动的气氛,而是走到工作台前,将那根沾满了黑红色血迹和脑浆的铁棍放下。
棍身微微发烫,上面雕刻的简陋符文似乎在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自我修复着刚才高强度战斗带来的微小磨损。
这就是我的底牌,也是我能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里建立秩序的根本——一个简陋的附魔系统。
在我濒死之际觉醒,能对一些简单的物品进行基础附魔。
这根铁棍,被我附加了“坚固”和“破甲”两个属性,让它成了丧尸头骨的开罐器。
我的目光越过铁棍,望向角落里的林小雨。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动作斯文得不像一个刚刚逃出生天、饥渴交迫的难民。
她喝水的样子很专注,但她的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飞快地扫过我们车库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资,最后落在我放在工作台上的铁棍上,瞳孔似乎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普通幸存少女该有的。
那是一种评估,一种审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李婶的担忧或许偏激,但并非毫无道理。
救人不是错,可如果救回来的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呢?
我回想起在楼梯间发现她的场景,她说她家断电了,没地方去。
可那栋楼里并非只有她一户,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跑了出来?
她身上的抓痕看起来很吓人,但位置都在手臂和小腿上,更像是挣扎时留下的,而非致命攻击。
她面对成群丧尸时的恐惧是真的,但现在,安顿下来后,她那种过分的安静和偶尔流露出的观察眼神,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个女孩,真的只是个被吓坏的普通幸存者吗?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工作台,脑子里飞速运转。
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被引入,整个团队的平衡都可能被打破。
今晚,我必须找个机会再和她谈谈,探探她的底细。
然而,当我习惯性地盘算着我们现有的资源,思考着该如何分配,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时,一个更严峻、更迫在眉睫的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车库最深处的储物区。
那里,用防水布遮盖的,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
我一把掀开防水布。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脏骤然一紧。
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压缩饼干,己经消耗掉了近一半。
几箱罐头食品码放得整整齐齐,但数量也明显减少了。
最致命的是饮用水,那十几箱大桶纯净水,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三箱半,像是在嘲笑着我们可怜的安全感。
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物资消耗记录表,是我亲手制作的。
上面用红笔清晰地标记着每一天的消耗量和剩余量。
我死死地盯着表格最下方的那个数字,喉咙一阵发干。
按照我们目前的消耗速度,就算省吃俭用,食物最多还能支撑二十天。
而水,甚至撑不过十天。
这还是在没有加入林小雨这张嘴的情况下。
之前每一次外出,我都专注于寻找武器、药品和汽油这些战略物资,食物和水只是顺带补充。
我一首觉得,我们储存的物资足以让我们安稳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潜意识里的“富足”,让我产生了一种致命的错觉。
首到此刻,看着眼前迅速见底的物资,我才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所谓的安全屋,根本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
它只是一个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脆弱避难所。
我们不是在安全地生活,我们只是在缓慢地等死。
丧尸的威胁在门外,而饥渴的死神,己经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我们中间,正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我缓缓放下防水布,遮住了那片令人绝望的景象,也遮住了我眼中一闪而过的骇人精光。
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此刻被无限放大,不再仅仅是针对那个神秘的女孩,而是针对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安逸和等待,己经走到了尽头。
冰冷的现实感扼住了我的咽喉,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我们不能再像仓鼠一样囤积物资,坐等山空了。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一个能让我们真正活下去的出路。
我们,正在与时间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