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凶宅,凌晨。**
“啊——!”
阮语的尖叫在狭窄阴森的走廊里撞出回音,又迅速被厚重的黑暗和死寂吞噬。她瘫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门板,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冲破皮肉的束缚。
眼前是那个佝偻的老妇人,端着冰冷的搪瓷杯,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弹子,毫无生气地盯着她。
“规…规矩…”阮语牙齿打颤,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我没动墙…我发誓!”
老妇人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只是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将冰冷的搪瓷杯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阮语惨白的脸。
“喝掉。”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驱寒。病了,麻烦。”
杯子里是浑浊的、冒着微弱热气的褐色液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草药混合着陈腐泥土的味道。
阮语胃里一阵翻搅,本能地想要抗拒。
但老妇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还有刚才隔壁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带来的巨大恐惧,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杯滚烫又诡异的液体。粗糙的杯壁灼痛了她的指尖。她闭上眼,屏住呼吸,像吞毒药一样猛地灌了一大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辛辣、混合着泥土腥气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强烈的刺激感首冲脑门,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齐涌出。
胃部一阵痉挛。
“喝完。”老妇人的声音毫无波澜。
阮语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捏着鼻子,将剩下的小半杯灌了下去。
一股灼热感从食道蔓延到胃里,随即又升起一股奇异的、麻痹般的暖意,暂时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冷,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久久盘踞在喉咙深处。
老妇人看着空了的杯子,似乎满意了。她没再看阮语一眼,端着空杯,佝偻的身影无声地、幽灵般地再次隐入楼梯口那片更深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走廊里又只剩下阮语一个人。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依旧滋滋作响,光线摇曳不定,将她的影子拉长又扭曲。
隔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没有再响起,但死寂本身,混合着那杯诡异药水的味道和胃里的翻腾,更让人窒息。
她不敢回那个房间。墙上的污渍、小雨的话、还有那诡异的刮擦声,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神经。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着站起来。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最终落在楼梯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上。
二楼?或许有别的房间?或许……能离那面墙远一点?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冰冷空气,鼓足全身残存的勇气,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挪去。
楼梯是木质的,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唤醒沉睡在这栋老宅深处的某种东西。
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飞舞。
越往上走,那股阴冷潮湿的霉味越重,空气也仿佛更加粘稠、凝滞。
二楼比一楼更加昏暗,只有走廊尽头一扇窗户透进一点模糊的、被雨水打湿的月光。
走廊两侧同样是紧闭的房门,门上油漆剥落得更加厉害。
其中一扇门……阮语的目光被它吸引住了。
那扇门半开着一条缝。
缝隙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昏黄光线。不是灯泡的光,更像是……烛光?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混合着一种莫名的、被牵引的感觉,压过了恐惧。阮语屏住呼吸,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门。她小心翼翼地侧身,将眼睛凑近那条门缝。
门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房间,比她那间还要小。没有床,没有桌子。只有满地的……纸。
无数的纸张散落在地板上,堆积如山。
大部分是打印稿,密密麻麻的文字,也有手稿,字迹潦草狂乱。
纸张泛黄、卷曲、甚至被水渍浸染得模糊不清。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立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白色蜡烛,微弱的火苗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摇曳不定,将满室堆积的纸张和墙壁上投射出巨大、扭曲、跳跃的影子,如同无数鬼魅在无声地舞蹈。
墙壁上,同样布满了字迹!不是污渍,是用各种颜色的笔——钢笔、圆珠笔、甚至可能是血(阮语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得浑身一颤)——疯狂写下的句子!层层叠叠,覆盖了几乎整面墙!
字迹癫狂,语句支离破碎,充满了绝望和诅咒:
> **“他们偷走了它!我的故事!我的孩子!”**
> **“名字!我的名字!还给我!”**
> **“假的!都是假的!光鲜亮丽!下面全是蛆虫!”**
> **“网线后面都是鬼!键盘下面都是刀!”**
> **“没有出口…没有光…”**
>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 **“杀了我吧…或者…杀了他们…”**
> **“镜子…镜子里的不是我…不是我!”**
> **“墙…好冷…好硬…”**
最后一句,用暗红色的、己经氧化发黑的笔迹,一遍又一遍地写在那扇破旧窗户下的墙壁上,触目惊心:
**“写下去…替我…写下去…”**
蜡烛的火苗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轻响。一阵穿堂冷风从破窗的缝隙里灌入,烛光骤然熄灭!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啊!”阮语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楼下——就在她租住的那间屋子隔壁!——那令人血液冻结的刮擦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沙…沙…沙……”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执着!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墙壁的实质感!像是……一双枯瘦的手,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遍又一遍,绝望地刮擦着冰冷的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