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租房规矩

木板门在身后合拢的“咔哒”声,像某种旧世界的终结。

门内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霉味。那味道钻进鼻腔,混合着灰尘、陈年木头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渗透进墙壁本身的阴冷湿气。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啪嗒。”

一声轻响,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在头顶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周围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深邃。

老妇人佝偻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影下被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

“喏,就是那间。”她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颜色深得发乌的木门,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钥匙在门上。规矩都贴在门里。水龙头在院子角落,公用的。电费月底自己交。”她浑浊的眼珠转向阮语湿透的身体和单薄的背包,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押金加房租,一千六。”

阮语打了个寒颤,不仅是冷。她从湿透的帆布包里摸索出那几张被雨水浸得发软、皱成一团的钞票——这是她全部的家当,包括昨天签售会林妍塞给她的几百块“辛苦费”。她仔细数出十六张,指尖冰凉,递了过去。

老妇人接过钱,看也没看,熟练地塞进宽大的旧棉袄口袋。“没事别乱走。”她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佝偻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楼梯口更浓的黑暗里,脚步声被厚厚的灰尘和死寂吞没。

现在,只剩下阮语一个人,站在这条幽深、狭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走廊里。

头顶昏黄的灯泡滋滋作响,光线忽明忽暗。

走廊两侧是几扇同样紧闭、沉默的房门,不知是空置,还是藏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门。

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一把同样锈蚀的钥匙插在上面。

拧动钥匙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猛地涌出!阮语被呛得咳嗽起来。

推开门。

房间很小,比程清宁公寓的浴室还小。

一张吱呀作响的旧铁架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铺着看不出原色的薄褥子。

一张三条腿的破木桌靠在唯一一扇小窗户下,第西条腿用几块砖头勉强垫着

。窗户玻璃脏污不堪,外面钉着的木板缝隙里透进几丝微弱的天光。

墙角堆着些破瓦罐和杂物,上面结满了蛛网。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阮语的脚印清晰地印在上面。

墙壁斑驳得厉害,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黑黄的底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着床的那面墙——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大片深褐色的、不规则的水渍印记,边缘模糊,像某种干涸了太久的污迹,又像……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

房间里没有灯。

阮语放下背包,走到那张破桌子前。桌面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打印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手写字迹:

**租房规矩:**

1. 晚上十点后不准大声喧哗。

2. 不准带外人回来。

3. 不准动屋里原有的东西。

4. 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不准问,不准说。

5. 每月1号交房租,过时不候。

最后一条下面,用更粗更潦草的笔迹补充着:

**尤其不准动墙上的东西!更不准试图擦掉!**

阮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片深褐色的墙渍。它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注视着这个新来的闯入者。

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爬满全身。这不是冷,是一种更深的、渗入骨髓的阴森。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不行,必须先换衣服。

她打开背包,拿出仅有的另一套干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一条同样破旧的运动裤。

背包里的笔记本边缘也被雨水浸湿了,她心疼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在还算干燥的桌角。

就在她准备脱下湿透的外套和那件借来的小礼服时——

“嗒。”

一声轻响。

很轻,很脆。像是小石子落在硬物上。

阮语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跳。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

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也许是老鼠?或者只是老房子年久失修的自然声响?她试图安慰自己。

她快速脱掉湿透的外套和礼服,换上干衣服。廉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暖意。但那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能穿透衣物,缠绕着她。

“嗒…嗒嗒。”

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更清晰,间隔也更短促!就在一墙之隔!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一下下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墙壁!

阮语猛地转身,惊恐地看向那面与隔壁相连的墙壁!墙壁斑驳,那深褐色的污渍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

敲击声似乎……正是从那片污渍附近传来的!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她想起了小雨的话:“听说那里死过人……写网络小说的,好像是因为作品被抄袭还被人肉……”

“谁?!”阮语鼓起全身力气,对着墙壁低喝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

敲击声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死寂比刚才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阮语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冻结。她死死盯着那面墙,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几秒钟后。

“沙…沙沙……”

一种新的声音响起。

不再是敲击,而是……摩擦?像是有人在用粗糙的东西,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刮擦着墙壁的表皮!

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着感,仿佛要刮掉什么,或者……要刮穿这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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