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香气的氤氲中流逝得悄无声息。
接下来的两天，苏念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调香机器。她不眠不休，将自己完全禁锢在那间华丽的实验室里。饿了，就随便吃几口管家送来的食物；渴了，就喝冰冷的纯净水；困了，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蜷缩一两个小时。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各种各样的香料，和那份被她改得面目全非的配方。
她将那款充满商业气息的“新浮光”调制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调整着细节，让它变得更加“完美”——更加符合陆景深口中那个“市场”的需求。她甚至丧心病狂地加入了更多的美食调元素，比如焦糖和杏仁，让它的味道甜得像一块能齁死人的马卡龙。
她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也麻痹自己。
她的身体，很快就发出了抗议。长时间不规律的作息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的身体迅速地垮了下来。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干裂起皮，眼下的青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第三天下午，当她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微调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向她袭来。她眼前一黑，手中的玻璃滴管“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而她自己，也跟着软软地倒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调香台一角。
书房里，陆景深正通过监控屏幕，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他看到苏念倒下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恐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削身影，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席卷而来，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该死的女人！”他低咒一声，想都没想，就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书房。
当陆景深推开实验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苏念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她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在一起，额角被磕破了，渗出的鲜血和她苍白的皮肤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她的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陆景深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爸……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破碎、微弱，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陆景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生疼。他伸出手，想去碰触她额角的伤口，指尖却在快要碰到她皮肤的时候，猛地停住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他成功地击垮了她，让她身心俱疲，让她痛苦不堪。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复仇的，反而充满了……愤怒和心疼？
“先生！”管家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
“叫家庭医生过来！”陆景深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急切。他弯下腰，将昏迷的苏念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在他怀里，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与此同时，市第一医院。
温煦然医生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己经一整天没有联系上苏念了。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他去她们之前的工作室找过，却发现那里己经人去楼空。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他知道苏念的性格，就算再忙，也绝不会一整天都不关心弟弟的情况。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拨通了江晓鸢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江晓鸢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江小姐你好，我是温煦然，苏澈的主治医生。”
“温医生？”江晓鸢愣了一下，随即急切地问，“是不是小澈出什么事了？”
“不，小澈很好。我只是……一整天都联系不上苏念，有些担心她。”温煦然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电话那头的江晓鸢沉默了。半晌，她才带着哭腔说：“我……我也联系不上她。我们……我们吵架了。她把我一个人扔在工作室，自己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到这里，温煦然的心沉了下去。两个最关心苏念的人，都同时失去了她的消息。这绝对不正常。
“江小姐，你先别急。”温煦-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医院一趟？我们见个面，或许能想到些办法。”
“好！我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在医院的咖啡厅里，温煦然和江晓鸢见了面。江晓鸢把她和苏念争吵的经过，以及那笔五百万的巨款，都告诉了温煦然。
温煦然听完，英俊的脸上，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陆景深……”他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又是他。”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苏念那副强颜欢笑、却掩不住满心疲惫的样子。他想起她接到陆景深下属电话时，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苏念，一定是被陆景深带走了。”温煦然做出了判断，语气无比肯定。
“那我们怎么办？”江晓鸢急得快要哭了，“陆景深那种人，我们根本惹不起啊！念念会不会有危险？”
“别怕。”温煦然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你对她和陆景深之间的事，还知道些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
江晓鸢努力地回忆着，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念念之前跟我提过，她说陆景深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她说，陆景深好像认定，她的父亲，是害死他家人的仇人！”
“仇人？”温煦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是为了复仇而来的魔鬼，一个是为了救弟弟而被迫屈服的少女。
温煦然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这个悲伤故事最核心的秘密。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苏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